月阴之夜的前夕,帝都的夜幕被一层稀薄的乌云笼罩,月光挣扎着透出惨白的光晕,为这座繁华的城池平添了几分诡谲。
御史大夫周文渊的府邸,今夜却是灯火通明,丝竹悦耳,觥筹交错。一场盛大的夜宴正在举行,受邀者皆是朝中颇有分量的官员,其中不乏一些看似中立、实则态度暧昧的重臣。周文渊广发请帖的理由冠冕堂皇——为缠绵病榻的摄政王祈福,并庆贺女帝陛下凤体渐安,国运有望复苏。
府内,珍馐美馔流水般呈上,舞姬身姿曼妙,歌女嗓音婉转。周文渊一身绛紫色常服,坐于主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国忧民与一丝身为“祈福宴”主人的悲悯,频频举杯,与宾客谈笑风生,言语间不着痕迹地引导着话题,暗示着摄政王病重可能带来的朝局动荡,以及……幼主难以肩负社稷之重的“隐忧”。
一些官员面露附和,一些则低头饮酒,眼神闪烁,心思各异。整个宴会表面上一团和气,实则暗潮汹涌。
“周大人忧心国事,实乃我等楷模啊!”
“是啊,摄政王若能逢凶化吉,自是万民之福,若……唉,这江山社稷,还需我等老臣多多费心才是。”
“小皇子虽天赋异禀,终究年幼,这朝局……唉……”
窃窃私语声在丝竹间隙中流淌,如同毒蛇吐信。
然而,就在这看似一切尽在周文渊掌控之中的时刻——
“陛下驾到——!”
一声尖利的通传,如同惊雷,骤然炸响在喧嚣的宴会之上!
刹那间,满堂皆静!丝竹骤停,舞姬僵立,所有宾客都愕然地望向门口,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只见凤栖宫总管太监高喝开道,两队身着玄甲、气息彪悍的凤翎卫(萧薇亲卫)率先涌入,迅速分立两侧,肃杀之气瞬间冲散了宴会的靡靡之音。紧接着,一身正式玄黑凤纹朝服、头戴珠帘帝冕的萧薇,怀抱着一身明黄小龙袍、睁着一双好奇的金银异色眼眸的小萧宸,在一众宫女内侍的簇拥下,缓步踏入宴会大厅!
月光与灯光交织,映照着她绝美而威严的面容,珠帘摇曳,遮挡不住她凤眸中那洞彻人心的锐利光芒。而她怀中那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更是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周文渊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手中的酒杯几乎脱手坠地!他心中警铃大作,女帝怎么会突然驾临?还带着那个小孽种?!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般浇遍全身。
他慌忙起身,率领一众惊疑不定的官员跪地迎接:“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望陛下恕罪!”
萧薇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周文渊身上,声音清越,不带丝毫烟火气:“周爱卿平身,诸位爱卿平身。朕听闻周爱卿在此设宴,为摄政王祈福,心甚慰之。恰逢宸儿近日精神见好,朕便带他出来走走,也让他感受一下我大雍臣工的忠心,顺便……沾沾周爱卿这祈福宴的福气。”
她语气温和,却字字如针,扎在周文渊心上。感受忠心?沾沾福气?周文渊只觉得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他强挤出一丝笑容:“陛下与殿下驾临,令寒舍蓬荜生辉,臣……臣惶恐至极!”
萧薇淡淡一笑,抱着萧宸,径直走向主位,周文渊只得慌忙让开。她安然坐下,将萧宸放在自己膝上,小家伙似乎对满堂的灯火和人群很是好奇,左看看,右看看,那双纯净无比的金银眸子,仿佛能映照出人心最深处的隐秘。
宴会的气氛变得极其诡异。原本的暗流涌动,在帝威降临之下,变成了死一般的沉寂与压抑。所有人都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有一双眼睛在暗中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周文渊心中焦躁万分,女帝在此,他原定的许多暗中交流和试探都无法进行,更让他恐惧的是,他完全猜不透萧薇此举的用意!难道计划暴露了?不可能!此事绝密!
他试图稳住心神,重新招呼宾客,但气氛再也无法回到之前。众人皆是小心翼翼,言语谨慎,生怕说错一个字。
就在这时,一直被萧薇抱在怀中的小萧宸,似乎被席间一个人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一名坐在角落、并不起眼的青袍官员,乃是钦天监的一位副使,平日沉默寡言。但此刻,在萧宸的眼中,此人周身却缠绕着一股极其淡薄、却与周文渊身上同源、让他本能感到厌恶的灰黑色气息!
小萧宸歪着小脑袋,金银异色的眼眸紧紧盯着那人,小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确认着什么。然后,在满堂寂静之中,他伸出白嫩的小手指,精准地指向那名青袍官员,用清晰而稚嫩、却足以让全场听清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黑气……臭臭……坏人!”
“嗡——!”
如同平地惊雷!
整个宴会大厅瞬间炸开了锅!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那名青袍官员身上!
那官员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浑身剧烈颤抖,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惊恐地看着小皇子,又下意识地看向主位上的周文渊,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求救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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