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之难,自古皆然。北魏郦道元笔下“连山绝险,飞阁通衢”的险峻,此刻正化作冯谚诰脚下的征途。自乾元山太乙金光门辞行已过三日,他沿着蜿蜒的山道向东而行,肩上的行囊比来时轻了些,心中却多了份沉甸甸的明悟。灵虚真人的话语如深谷清泉,洗去了他过往的浮躁,也让前路的轮廓愈发清晰——不再是漫无目的地搜集拳谱剑经,而是带着探求“武学之根”的笃定,朝着中原大地迈步。
此时已是盛夏,但蜀地仍然被寒意浸透山林。清晨出发时,草叶上的白霜还未消融,踩上去咯吱作响;行至正午,山风从崖谷间卷来,带着江水的腥气,刮在脸上如刀割般生疼。冯谚诰却浑不在意,他将灵虚真人所赠的“踏雪无痕”注解图谱贴身收好,赶路时便揣摩其中对“风势”的感悟,休憩时则盘膝静坐,回味着“基、巧、势”三字的深意。这般走走停停,倒比寻常旅人多了份从容。
这日午后,他行至一段名为“一线天”的古栈道。此处乃是东出蜀地的必经之路,栈道依山而凿,硬生生在刀削斧劈般的绝壁上开出一条通路。最宽处不过三尺,窄处仅容一人侧身,脚下便是奔腾咆哮的岷江,浪涛拍打着崖壁,溅起的水雾随风飘上栈道,打湿了脚下的石板,滑腻难行。道旁偶有前人凿出的石桩,上面拴着早已朽坏的铁链,想来是早年供行人扶手之用,此刻却更添了几分萧瑟。冯谚诰扶着冰冷的崖壁,缓步前行。风声、水声、自己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在这险峻的天地间显得格外清晰。他正凝神感受着脚下的虚实,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嘈杂——有男人的呵斥声,有妇人的啜泣声,还有孩童受惊的哭喊,混杂在风声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心中微动,加快了脚步。转过一道弯,眼前的景象让他眉头微蹙:栈道最险要的一处拐角,竟被一群人堵得水泄不通。十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缩在崖壁一侧,个个面黄肌瘦,眼神惶恐。他们大多是老弱妇孺,几个壮年男子也都是面带病容,怀里抱着破布包裹的家当,显然是历经了长途跋涉。而堵住去路的,是三个手持短棍的恶汉。为首的那个满脸横肉,塌鼻梁下蓄着一撮山羊胡,此刻正用脚碾着地上的一块干粮,眼神凶狠地瞪着流民。他身旁两个同伙,一个尖嘴猴腮,一个眇了只眼,皆是凶神恶煞的模样,手里的短棍在掌心敲得砰砰作响。
“老东西,跟你说了半天,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横肉恶汉一脚踹在身前的石地上,震得碎石滚落崖下,“这‘一线天’是爷们儿罩着的,过路费懂不懂?要么交钱,要么就下去喂鱼!”他说着,指了指脚下奔腾的江水,引得另两个恶汉一阵哄笑。流民中,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根竹杖,颤巍巍地向前走了半步。他的粗布衣衫上打满了补丁,露出的胳膊瘦得只剩皮包骨,声音嘶哑地哀求:“好汉行行好……我们是从茂州逃荒来的,家里遭了山洪,实在是身无分文……就想往东去投个亲戚,求你们高抬贵手……”“没钱?”尖嘴猴腮的恶汉怪笑一声,伸手就要去抢老者怀里的包裹,“我看这破包里藏着宝贝吧!”“住手!”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惊呼着上前阻拦,却被那眇眼恶汉一棍打在手臂上,疼得她闷哼一声,怀里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哭。这一下,流民们顿时慌了神,哭喊声、哀求声此起彼伏,却更助长了恶汉的气焰。横肉恶汉得意地叉着腰:“告诉你们,这道上就是我说了算!今天不交钱,谁也别想过!”
冯谚诰站在人群后,默默看着这一切。他本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灵虚真人的教诲还在耳边,此刻更该专注于前路的修行。可眼前这幕,却让他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那时父亲刚过世,他背着单薄的行囊闯荡江湖,也曾被这般欺凌过。那份无助与绝望,此刻正清晰地写在这些流民脸上。他可以对江湖恩怨淡然处之,却见不得这般赤裸裸的恃强凌弱。冯谚诰深吸一口气,从人群中缓步走出。他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衣,背着简单的行囊,看上去与寻常旅人并无二致。“三位,”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风声的力量,“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们已是山穷水尽,何必赶尽杀绝?”
横肉恶汉闻声回头,见是个文质彬彬的青年,顿时露出不屑的神色。他上下打量着冯谚诰,见他身上没带兵器,腰间也无钱袋,更是嗤笑一声:“哪来的穷酸小子?想学人英雄救美?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他唾了口唾沫,“识相的赶紧滚,不然连你一块儿扔下去!”尖嘴猴腮的恶汉也跟着起哄:“大哥,我看这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让我教训教训他!”冯谚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他本想不动手便能解决,看来是不成了。“看来,道理是讲不通了。”“少废话!”尖嘴恶汉被他那副平静的模样惹恼了,怪叫一声,抡起短棍便朝冯谚诰当头砸来。这一棍又快又狠,带着风声,显然是下了狠手,想一棍将他打晕扔下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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