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码头的晨雾还未散尽,水汽裹着鱼腥气漫在石阶上,踩上去能留下浅浅的脚印。冯谚诰牵着兖姬的手,指尖不经意间摩挲过她腕间的玉镯——那是前几日在集市上寻的,温凉的玉质被他掌心的温度焐得渐渐有了暖意。“之前听你提到‘千机阁’,我并未放在心上,想着你一弱女子怎知江湖之事,只当是你说的讹记的话,没想到竟真有这‘千机阁’,而且其中的武学奥妙还颇深呢。”冯谚诰看着兖姬的脸笑道。兖姬微微一笑,低眉颔首道:“你道我是什么寻常女子。家里藏书万千,我幼时无聊便会翻来看看,我看过的东西,总不会记差的。”冯谚诰最初遇见兖姬时只觉得她是一可怜女子,自从与兖姬经历这么多生死之交,他越发觉得身边的女子乃是难能可贵之人。“之前是我肤浅了。有时间,你也跟我说说幼时之事吧。”冯谚诰攥紧了拉着兖姬的手。兖姬点点头,“那你也要将你幼时之事说与我听。”“好。”二人携手在码头上走着,初晨的光芒洒在二人的肩头。
欲览江南风光,尽探水乡之秘,最好的方式莫过于乘船。冯谚诰与兖姬在码头寻觅,见船家众多,最终,他们的目光落在了一艘半旧的乌篷船上。“言诏,你看那艘船。”兖姬轻声唤他,眼波落在不远处泊着的乌篷船。船身不算新,桐油刷过的篷顶泛着温润的光泽,船头立着个穿靛蓝粗布衫的妇人,正低头用布擦拭橹柄,阳光透过雾霭落在她黝黑的额角,汗珠折射出细碎的光。冯谚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妇人约莫三十许,挽着利落的发髻,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紧实,显然是常年使力的模样。与其他船家高声揽客不同,她只是静静候着,仿佛在等一场自然而然的相遇。“去问问?”冯谚诰低头看她,见她眼尾带着浅浅笑意,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这耳鬓厮磨的动作做得自然,兖姬脸颊微红,却没有躲开,只轻轻“嗯”了一声。走上跳板时,木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那妇人闻声抬头,目光在冯谚诰腰间佩剑与兖姬素雅的裙裾上打了个转,眼神平静无波,像映着云影的深水。“二位客官,要去哪儿?”她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被河水泡过的粗麻线。“往姑苏去,走水路。”冯谚诰松开兖姬的手,拱手问道,“不知船资如何?”妇人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包船三日到姑苏,三百文。早晚两餐管饱,是河鲜野菜配糙米饭,不管住宿——船上地方小,委屈二位。”价格公道得很。冯谚诰看向兖姬,见她点头,便应道:“如此甚好。”妇人点点头,弯腰将跳板收上船,动作利落得像只水鸟。“我叫阿蛮嫂,二位上船吧。”
乌篷船解了缆,像片荷叶般滑入河道。阿蛮嫂立在船尾摇橹,橹杆入水时几乎听不到声响,只在水面留下两道细长的涟漪。她身形不算高大,握着橹柄的手却稳如磐石,看似慢悠悠地晃动,船却像被水流推着似的,不紧不慢地往前赶。船舱不大,却收拾得干净。冯谚诰与兖姬并坐在窗边的竹凳上,看两岸景致往后退去。青石板路上有挑着担子的货郎走过,竹筐里的铜器叮当作响;临河的窗台上,有妇人正伸手将洗好的蓝印花布晾在竹竿上,布角垂到水面,被路过的鱼群啄得轻轻晃动。“言诏你看,那座桥的栏杆上雕着莲花。”兖姬指着前方的石桥,指尖不经意间搭在冯谚诰手背上。他手一翻,便将她的手握住,两人相视一笑,都没说话,只听着橹声咿呀,像首没谱的曲子。
阿蛮嫂不爱说话,问起两岸的村镇典故,也只捡最实在的话说。“那是张家巷,出好木梳”“前头是采菱荡,这时候去能摘到红菱”,多余的话一句没有。直到午后,兖姬见她橹杆上的布条磨得发白,便从行囊里取出块新的棉布递过去:“阿蛮嫂,这个换下来缠上吧,省得磨手。”阿蛮嫂愣了愣,接过棉布时指尖微颤。她低头缠橹杆时,声音轻了些:“多谢姑娘。”兖姬看出她眉宇间似有愁容,便主动与她攀谈,聊些家常。“嫂子一个人撑船,很是辛苦吧?”兖姬轻声问道。橹声顿了顿。阿蛮嫂望着远处掠过的水鸟,半晌才道:“当家的前几年翻了船,留下我和七岁的娃。不撑船,一家子喝西北风么?”她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苦涩,“好在江宁到姑苏这条路熟,风浪再大,闭着眼也能摸到。”兖姬听着,悄悄往冯谚诰身边靠了靠。他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伸手揽住她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去,让她安心了不少。
行至第二日午后,河道渐渐变窄,两岸的芦苇长得比人还高,密不透风地往水面倾过来,将日光都挡去大半。空气里弥漫着芦苇的腥气,连水流声都变得沉闷。阿蛮嫂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摇橹的动作快了几分,额角渗出细密的汗,却不是累的。“阿蛮嫂,这里是不是不大太平?”冯谚诰问道。他早已察觉到芦苇荡里的异样——有几处芦苇晃动的幅度太大,不像是风吹的。阿蛮嫂咬了咬唇,把橹杆往船帮上磕了磕,溅起的水花打在船板上:“这片叫‘鬼见愁’,是黑蛟帮的地盘。帮主黑蛟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手下有百来号人,专在此地劫船。我们跑船的,每月都得交孝敬钱,不然……”她没说下去,但眼里的惧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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