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数日,终于抵达姑苏城。码头边的风里都裹着吴侬软语的温甜,混着脂粉香与新米的气息,扑面而来。冯谚诰立在船头,望着那连绵的白墙黛瓦漫过眼帘,飞檐翘角在日头下泛着温润的光,不由得暗叹——姑苏之繁华,果然更胜江宁数分。码头上商船挨挨挤挤,挑夫的号子、商贩的吆喝、游人的笑语织成一片,端的是一派昇平盛景。
阿蛮嫂七岁的儿子正在码头等着,阿蛮嫂一停下船就上来抱住小儿站在船头,眼眶红红的。这一路多亏了冯谚诰与兖姬照拂,避开了好几处水匪作乱的险地,她此刻攥着船资,说什么也不肯收。“二位恩公,若不是你们,我那日怕是早喂了鱼了,这点船费算什么?”冯谚诰温言劝了几句,见她执意不肯,便从行囊里取出一锭银子塞到她手中:“拿着吧,给孩子添几件厚实衣裳,江南的冬天虽不及北方寒冷,但也冷的刺骨。”阿蛮嫂还要推辞,兖姬已笑着推了她一把:“收下吧,往后好好过日子,便是谢我们了。”阿蛮嫂这才含泪应了,望着二人并肩走进城门的背影,直在码头作揖不止。
入了城,冯谚诰并未急着寻访那些名门大派。一路行来,他早悟出个道理——真正的功夫,未必藏在高门大院里。就像在江边看渔人撒网,那手腕翻转的巧劲,说不定比什么拳法都更见真章。他偏头看了眼身侧的兖姬,她今日换了身月白的襦裙,鬓边簪着朵小小的白茉莉,正好奇地望着街边捏糖人的摊子,眼波流转间,映着两旁朱楼的飞檐,美得像幅画。“在看什么?”冯谚诰放缓脚步,与她并肩而行。兖姬指尖轻点着唇边,轻声道:“那糖人捏得真像,你看那只凤凰,翅膀上的羽毛都分毫不差。”冯谚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那摊主正用小铜勺舀着熔好的糖稀,手腕灵活地翻转,琥珀色的糖丝在青石板上勾勒出灵动的轮廓。“是巧,”他若有所思,“这手上的功夫,讲究的是稳与活,与暗器手法倒有几分相通。”兖姬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走到哪儿都想着功夫。”话虽如此,眼底却漾着笑意。这一路相伴,她早已习惯了他这般处处留心的性子,更懂他看似随意的观察里,藏着对武学的执着。
二人便如寻常游人,在姑苏的街巷里慢慢逛着。他们去看码头边扛包的脚夫,那些汉子赤着臂膀,肌肉虬结,只见一人弯腰,用宽厚的扁担往货包下一探,肩头微微一沉,数百斤的重物便稳稳上了肩,脚下步伐虽沉,却步调整齐,腰腹间巧妙地卸去大半力道,走得又稳又快。冯谚诰看得仔细,低声对兖姬道:“你看他沉肩时的角度,还有落脚的分寸,这是把桩功融到了日常里,看似粗笨,实则暗藏省力的诀窍。”兖姬点头,目光落在脚夫们互相传递货物的手势上,那些粗糙的手掌在空中划出简洁的弧线,货物交接时竟听不到半点磕碰声。“他们不用说话,单看手势就知道该怎么接,这默契,倒像练过合战之术。”往前再走,巷尾有间铁匠铺,红通通的炉火映得半个巷子都暖融融的。老铁匠抡着铁锤,“叮叮当当”的敲打声节奏分明,一块烧得通红的生铁在他手中渐渐有了形状,不过片刻,竟成了一把小巧的剪刀,刃口锋利,合起来严丝合缝。冯谚诰驻足良久,只见那铁锤起落间,看似猛力,实则每一击都落在最关键的位置,手腕翻转间,力道收放自如,将短兵器的“寸劲”用到了极致。“这锤法若化成短刀术,怕是招招都能贴着对方的兵器走。”他喃喃道。兖姬伸手替他拂去肩头落的一点火星,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脖颈,冯谚诰身子微微一僵,侧头看她时,正撞进她含着笑意的眼眸里,两人目光相触,都有些心照不宣的暖意。
他们还去看了街头的杂耍班子,那班子里的少年不过十三四岁,在一张方桌大小的木板上翻来滚去,时而蜷身如球,时而舒展如箭,手中的瓷碗抛得老高,落下时总能稳稳接住,在狭小的空间里把身法练得圆转如意。冯谚诰看得入神,忽然握住兖姬的手:“你看他腾挪时的腰腹发力,还有落地时脚掌的轻点,把‘巧’字练到了骨子里,若是融入轻功,怕是能在刀刃上行走。”兖姬的手被他握着,掌心温热,她能感觉到他指尖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这些在旁人眼中寻常的景象,在他眼里却处处是学问,这份专注与通透,让她心中愈发柔软。
周围的喧嚣仿佛都淡了下去,街头上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冯谚诰看着她泛红的耳垂,看着她眼底闪烁的羞涩与情意,心中一动,慢慢凑近。他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茉莉香,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距离越来越近,他的唇几乎要触到她的唇——兖姬却忽然偏过头,避开了他的亲近,眼底的羞涩褪去些许,多了几分清明,她轻轻推开他的胸膛,声音细若蚊蚋:“言诏,未娶我之前,不可这般轻薄。”冯谚诰一怔,随即失笑,收回手,眼底满是宠溺:“是我唐突了,等过两日我屯够了彩礼,我便娶你!”兖姬低下羞的通红的脸颊,嘴角扬起,难掩喜悦。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江湖武林榜请大家收藏:(m.2yq.org)江湖武林榜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