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框玻璃面上那晕开的水痕,在窗外透进来的稀疏灯光下,反射出一点微弱的光。顾言琛维持着那个蜷缩在沙发里的姿势,很久,很久。直到四肢百骸都传来僵硬的酸痛,直到汹涌的情绪如同退潮般缓缓散去,留下满目狼藉的、冰冷的沙滩。
他抬起头,脸上泪痕已干,只留下紧绷的皮肤和一双深不见底、仿佛将所有光都吸进去的眸子。那里面,不再有挣扎,不再有不甘,只剩下一种认命后的、近乎荒芜的平静。
他轻轻地将相框放回原位,用袖口极其仔细地擦去上面的泪渍和指纹,动作缓慢得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然后,他站起身,走进了浴室。
冰冷的水从花洒倾泻而下,打在他赤裸的皮肤上,激起一阵寒颤。他没有调热水,任由这刺骨的寒冷包裹全身,仿佛这样才能让那颗灼痛麻木的心稍微冷却,才能洗去方才那场崩溃留下的所有痕迹。水珠顺着他结实的肌肉线条滑落,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疲惫,但眼神已然不同的脸——一种被抽走了所有鲜活气息的死寂。
第二天,他依旧准时出现在小溪的宿舍楼下。只是,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在车里等她,而是倚在车门边,目光投向宿舍门口的方向,安静地等待着。
当小溪像一只欢快的小鸟般从楼道里跑出来时,他脸上立刻习惯性地扬起了温柔的笑容,伸手自然地接过她肩上的背包。
“等很久了吗?”小溪挽住他的手臂,仰头看他,敏锐地察觉到他似乎有些不同。他的笑容依旧好看,但眼底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少了往日那种清亮的神采,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或者说,是更深沉的东西。
“没有,刚到。”顾言琛的声音有些低哑,他抬手,轻轻将她被风吹乱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动作一如既往的温柔,甚至比以往更加小心翼翼,仿佛在触碰一件极易破碎的珍宝。
去吃饭的路上,他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着。不是冷战时期那种带着情绪的沉默,而是一种……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后的沉寂。他会听她叽叽喳喳地讲述学校里发生的趣事,适时地给出回应,唇角也始终带着浅淡的弧度,但小溪就是觉得,他好像离她很遥远。他的灵魂仿佛抽离了一部分,只剩下一个温柔却空荡的躯壳在陪伴她。
他的手机就放在中控台的储物格里。期间,屏幕亮起过几次,有来电,也有消息提示。若是以前,他或许会看一眼,如果是工作紧急电话,他会简短接起处理。但今天,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闪烁的屏幕,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任由电话自动挂断,消息提示音消散在车厢的空气里,没有丝毫要去触碰的意思。
第一次手机响时,小溪正说到兴头上,被突兀的铃声打断。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心脏猛地一缩,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挽着他手臂的手也无意识地收紧了。那个来自顾家叔伯的威胁,像幽灵一样瞬间攫住了她——是催命符吗?是来宣判最后的行刑日期吗?
她紧张地看向顾言琛。
而他,只是伸出手,覆盖在她微微收紧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是一个无声的安抚。然后他拿起手机,看也没看,直接长按侧键,将手机彻底关了机。
“咔哒”一声轻响,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
“没什么重要的事。”他转头对她笑了笑,语气平静无波,“今天只想好好陪你。”
小溪看着他平静的侧脸,看着他关机后随手将手机丢回储物格的动作,心里却没有感到丝毫轻松,反而像是被投入了一块巨大的冰,那寒意迅速向四肢蔓延。
他不再抗争了。
这个认知,比看到他愤怒、看到他挣扎,更让她感到恐惧。
他认命了。
所以他不再需要频繁地接听那些来自家族、来自工作的电话,不再需要为了一个渺茫的希望而四处奔波。他将所有与外界的联系主动切断,只留下这方寸之间的、与她最后的独处空间。
这突如其来的、完全的“拥有”,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濒临毁灭的预感。仿佛暴风雨来临前,那种闷热到极致、连空气都凝固的死寂。海面平静无波,天空却阴沉得可怕,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足以摧毁一切的惊涛骇浪。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如此。
顾言琛推掉了所有非必要的工作和应酬,将全部时间都用来陪伴小溪。他变得异常“听话”和“专注”。她想去图书馆,他就抱着一本书在她对面安静地坐一下午,目光却常常长久地停留在她低垂的睫毛和认真的侧脸上,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慌——里面有浓得化不开的眷恋,有一种近乎悲怆的温柔,还有一种……仿佛在铭记什么、告别什么的深刻痛楚。
她说话时,他会非常认真地倾听,不再像以前那样偶尔会分神思考工作。他看着她,仿佛要将她说的每一个字,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镌刻在灵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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