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顾言琛维持着那种近乎严苛的疏离。他不再“顺路”送她下班，不再有深夜的邮件点拨，甚至连在走廊相遇时那短暂的眼神交汇都吝于给予。他像一个精准而冷漠的机器，只对“晨曦计划”的进度和结果感兴趣，而林小溪，似乎只是这台机器上一个需要被不断打磨、以确保其性能最优的零件。
林小溪在最初的失落和愤怒过后，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韧劲被激发了出来。她不再去揣测他反复无常的态度背后究竟藏着什么心思，而是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他要求严苛，她就做到极致完美；他吹毛求疵，她就把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推敲，确保无懈可击。
然而，她很快发现，虽然顾言琛本人对她冷淡如冰，但她的工作内容却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这天上午，周铭来到她的工位，脸上依旧是那副职业化的温和表情。
“林组长，打扰一下。”周铭将一份文件放在她桌上，“这是顾总吩咐下来的，关于‘晨曦计划’品牌故事梳理和情感价值挖掘的前期工作，顾总希望由你来牵头，做一个初步的框架。”
林小溪愣了一下，接过文件。品牌故事和情感价值挖掘？这虽然也属于市场范畴，但更偏向于内容创意和品牌战略层面，与她近期主要负责的数据分析、渠道拓展等偏向执行和逻辑的工作有所不同。这更像她大学时擅长和感兴趣的方向。
“这部分工作……之前不是由品牌部负责初稿吗？”她有些疑惑地问。
周铭微笑着解释：“顾总认为，‘晨曦计划’的核心是技术与人文的结合，品牌故事需要更贴近市场和用户心理的视角来切入。林组长您既有扎实的市场数据基础，又对用户体验有深刻洞察，顾总认为您是合适的人选。”
理由充分，无可挑剔。但小溪心里却划过一丝异样。顾言琛会跟周铭说“她是对用户体验有深刻洞察的合适人选”？这不太像他如今惜字如金、只下达命令的风格。
“好的，我明白了。”她压下疑虑，点了点头。
“另外，”周铭继续说道，语气自然，“关于之前分配给您的部分渠道数据深度清洗和交叉验证的工作，顾总指示，可以先放一放，那边的工作量会暂时分摊给数据分析组的同事。”
林小溪再次怔住。渠道数据清洗是极其繁琐且耗时的基础工作，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细心，虽然重要，但对个人能力提升有限，更多是重复性劳动。将她从这部分工作中解放出来，转而去做更需要创意和战略思维的品牌故事……
这不像是对一个他刻意刁难的下属会做出的安排。
“为什么？”她忍不住脱口问道。
周铭似乎早有准备，从容答道：“顾总考虑到品牌故事梳理的紧迫性和重要性，希望您能集中精力攻克重点。渠道数据那边，常规维护由其他同事跟进，遇到关键节点需要您决策时，再向您汇报。”
理由再次天衣无缝。
周铭离开后，林小溪看着桌上那份关于品牌故事的新任务，又回想了一下被移走的那部分繁琐工作，心中疑窦丛生。这细微的调整，看似是正常的工作分配优化，但结合顾言琛近日对她本人态度的冰冷，就显得格外矛盾。
他到底想干什么？一边在明面上对她极尽冷淡苛刻，一边又在暗中调整她的工作，让她去做更擅长、也更能发挥价值的事情？
她甩甩头，决定不再多想。无论如何，能做自己更感兴趣且更有挑战性的工作，总是好的。她深吸一口气，投入到了品牌故事框架的构思中。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林小溪因为思考一个创意节点，错过了午餐时间，等到感觉胃里空空有些不适时，已经快到下午上班时间。她只好去茶水间，想找点饼干之类的垫一垫。
刚走到茶水间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顾言琛低沉而冷冽的声音，似乎正在训斥什么人。
“……这就是你们提交的报告？逻辑混乱，数据支撑不足！拿回去重做！明天早上，我要看到一份能看的东西！”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林小溪脚步顿住，下意识地不想在这个时候进去触霉头。
“是，顾总，我们马上修改！”一个战战兢兢的男声连忙应道，听着像是技术部的一个小组长。
接着是脚步声，顾言琛似乎训斥完毕，走了出来。在茶水间门口，他与林小溪迎面撞上。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依旧是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任何情绪。他的视线似乎极快地扫过她手中空着的杯子，以及她因为饥饿而略显苍白的脸色，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快得仿佛是她的错觉。
他没有说话，甚至连头都没有点一下，便与她擦肩而过，留下一阵冷冽的清风和那股熟悉的、令她心悸的木质香气。
林小溪站在原地，能感觉到自己后背因为刚才那短暂的照面而微微绷紧。她走进茶水间，里面那个被训斥的技术部小组长正一脸懊丧地收拾着咖啡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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