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房内,死寂无声。
唯有始皇帝嬴政指节叩击案沿的轻响,像敲在赵成的心尖上。
方才赵天成那句 “绳子快绷不住了”,如同淬毒的匕首,刺穿了 “四海归一,万世永昌” 的华丽锦袍,露出底下虱子跳蚤般的隐患。
牢房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扶苏似乎被赵天成之前的言论搅得心神不宁,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执拗:“先生总言秦法根基有瑕,可我大秦北筑长城以御胡虏,南修灵渠以通粮道,更有驰道纵横,百万雄师枕戈待旦 —— 此等根基,难道还不足以撑起万世基业?”
赵天成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地上划拉着什么:“根基?根基要是让白蚁蛀空了,再大的楼也得塌。我问你,始皇帝一统天下后,最怕啥?最操心啥?”
“自然是防六国余孽复辟,固千里疆土!” 扶苏答得斩钉截铁。
“所以他铸了个三足鼎,想镇住这天下。”
赵天成的语调带着点市井说书人的油滑。
“第一只足,北边让蒙恬撑着,带三十万边军守长城,盯死匈奴;”
“第二只足,地方上立郡县,把关中那些老秦人迁到六国故地去占地盘,再派秦吏过去当官,死死按住地方;”
“第三只足嘛……” 他故意顿了顿,“就是找个靠谱的接班人,好好打磨。”
“这三只足,本来稳稳当当。”
耳房内的嬴政瞳孔骤然收缩!
这三条,是他殚精竭虑定下的国策,是维系帝国运转的核心机密!
蒙恬北镇,是防外患;迁民实边,是削地方;扶苏历练,是为储君铺路。
这赵天成,一个市井狂言入狱的齐国破落户,竟如数家珍?!
扶苏的声音充满了困惑:“这三只如今都在啊?蒙将军仍在北境,郡县官吏运转如常,扶苏公子不日将于上郡监军,亦是在历练…… 先生为何断言‘已折了一足’?”
“折的就是第三只足!” 赵天成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点幸灾乐祸。
“你以为扶苏被遣到上郡,真是因为说错话惹毛了他爹?储君之位空悬,却把最名正言顺的大儿子一脚踢到边疆去‘历练’,这不明摆着给有心人腾地方、留空子吗?”
他嗤笑一声,像在讲街头巷尾的八卦。
“好比你家传的宝鼎,最要紧的一只足不落地,非悬着当摆设 —— 看着是齐全,真要是地面晃一晃,噗通!整座鼎就得翻个个儿!”
“扶苏在咸阳的时候,那些主张宽刑省赋的儒生、老臣,也就是所谓的‘扶苏党’,还能在朝堂上吱个声。”
“他一走,好嘛,李斯、赵高那些人,想怎么收紧法网就怎么收,想征多少徭役就征多少,还有谁敢像以前那样梗着脖子进谏?”
“这就是‘储君离京,言路塞死’—— 始皇帝亲手把自己鼎的第三只足,给凿松了!”
“哐当 ——!”
耳房内,青铜灯盏被嬴政猛地带倒,滚烫的灯油溅在摊开的竹简上,滋滋作响。
蒙毅也是惊得出一身冷汗!
嬴政脑中轰然作响!
前天李斯奏请增调十万刑徒修直道,满朝文武,竟无一人如从前扶苏那般站出来说 “民力已竭”!
只剩下齐刷刷的 “陛下圣明”!
难道…… 真被这狂徒说中了?
没了扶苏在京震慑,那些臣子连谏言的骨头都软了?
“那…… 那前两只足呢?” 扶苏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不易察觉的动摇,“北境和郡县,总该稳固吧?”
“北境?看着稳当,实则悬得很!”
赵天成的草杆在地上划出刺啦一声长响,“蒙恬那三十万张嘴,吃的粮草得靠直道从关中千里迢迢运过去。可直道沿线的郡县,当官的都是关中派去的秦吏,懂个屁的旧赵、旧燕民情!”
“去年雁门郡闹旱,秦吏按秦律硬征粮,差点逼得边民造反,最后还是蒙恬偷偷挪用军粮才压下去。”
“你说,这是兵不够强,还是官太无能?”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点假模假式的叹息:“至于郡县嘛…… 更像是在六国故地铺了层薄砖。迁过去的关中旧族占了最好的地,本地人只能啃荒山野岭;”
“秦吏拿着秦律当金科玉律,连人家乡里嫁闺女、埋死人怎么哭都要管!”
“这怨气啊,跟晒干的柴火似的,堆得满地都是,平时看着没事,只等一个火星子…… 轰!”
“火星子?何处能有火星子?” 扶苏的声音带着急切。
“远的在北境,近的…… 就在咸阳!”
赵天成的语气忽然变得戏谑。
“比如万一哪天陛下龙体欠安,那传位的遗诏,由谁来执笔,玉玺又握在谁手里?”
“再比如那些被坑杀的儒生、被强迁的六国旧族,他们的子孙后代,难道真能忘了这血仇家恨?”
“还有那骊山的十万囚徒?还能乖乖的?”
耳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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