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带来的厚木板、粗绳、青铜锯、凿子、刨子、大陶盆堆在牢房角落,像一堆等待点化的顽石。
赵天成没急着讲大道理,反倒抄起那块最厚实的木板,掂量了几下,又抄起青铜锯,对着木板边缘比划起来,枯草茎依旧在齿间磨着。
“昨儿说到哪儿了?”他一边问,一边将锯子压在木板上,开始用力地来回拉动,发出“滋啦——滋啦——”的刺耳噪音,木屑簌簌落下。
扶苏看着赵天成开始动手,眼中求知欲更盛,连忙道:“先生说…儒家、法家,皆不能治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对喽!”赵天成一锯子下去,动作更用力了些,草屑随着他的动作纷飞。
“今儿就给你剖开看看,这两味‘良药’,为啥治不了大秦这身‘沉疴痼疾’。”
他锯下一根长度合适的木条,随手拿在手里掂了掂,又放在旁边准备做床腿的厚木块上比划了一下。
隔壁耳房,李斯垂手而立,玄色朝服在炭盆微光下泛着冷硬的泽。
听闻赵天成将儒法并称为“药”,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撇,眼底掠过一丝轻嘲——狂徒妄论国策,陛下竟令吾等在此消磨辰光?
“先说这儒家?”赵天成用刚锯下的木条虚点扶苏,另一只手拿起凿子,开始在厚木块上敲打,凿出榫眼的雏形。
“讲仁义,说礼乐,天天念叨‘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听着多好?多漂亮?跟那刚捞上来的鱼,鳞片闪闪发光似的。”
扶苏嘴唇动了动,没反驳。
李斯眼观鼻鼻观心,纹丝不动。
儒家之弊他二十年前《谏逐客书》里就踩过,赵天成所言无非拾人牙慧,粗鄙直白些罢了。
他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浪费时间。
赵天成“笃笃笃”地凿着木头,动作夸张,“可这玩意儿,它硌嘴啊!仁爱仁爱,对着饿狼讲仁爱,那不是喂肉吗?礼乐礼乐,黔首肚子饿得咕咕叫,你让他听编钟?那不是对牛弹琴?”
他将凿好的木块递给扶苏,“苏公子,扶稳了,别动。”
然后拿起另一根做横梁的木条,对准榫眼比划着。
扶苏连忙双手扶住木块,稳住重心。
“再说它最要命的!”赵天成一边用力将横梁木条往榫眼里敲,一边压低声音,带着点阴恻恻的笑。
“儒家老想着‘复周礼’,啥意思?就是开倒车!想回到诸侯林立的年月。可始皇帝陛下打生打死,好不容易把这七零八碎的盘子拼成一块整玉璧,儒家倒好,整天琢磨着怎么把这玉璧再敲碎了,好让那些‘世卿世禄’的老夫们接着当土皇帝!”
他猛地一锤子下去,木条稳稳卡进榫眼,发出“咔哒”一声脆响。“你说,始皇帝能容得下?这不是挖大秦的墙脚是什么?这味药,非但治不了病,它本身就是个毒瘤!”
李斯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搭在玉带上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
这话倒是戳中了要害,复周礼即复分封,乃陛下逆鳞。
但……仍是老生常谈。
他心中冷笑:狂徒也就这点见识。
“儒家不行,那法家呢?”赵天成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种“看吧,重头戏来了”的戏谑。
他放下锤子,拿起那把沉重的青铜锯,对着另一块准备做床板的厚木板,用力锯了下去!“滋啦——!”刺耳的噪音再次响起。
“法家可是你们大秦的立国根基,始皇帝心尖尖上的宝贝疙瘩!”
李斯的不屑几乎要溢出来——井底之蛙,也配妄议泰山?
“法家好啊!”赵天成锯得木屑纷飞。
“商君鞅变法,废井田,开阡陌,奖励耕战,严刑峻法,富国强兵!立竿见影!大秦能一统六合,法家居功至伟!这就像一把快刀,”
他猛地将锯子从木板中抽出,做了个劈砍的动作。
“咔嚓一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藤蔓野草全砍了,清清爽爽!”
李斯紧绷的嘴角终于松动了一丝。
算你识货。
“可是!”赵天成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他手中锯子再次划过硬木的刺耳噪音。
“这把刀,它太利了!太冷了!用久了,它就不是砍杂草,是在砍树根啊!”
他指着锯好的床板边缘那些密密麻麻、深浅不一的锯痕。
“法家眼里只有‘法’,只有‘利’,只有‘力’!‘法’是什么?是规矩,是尺子!可它把规矩定得密密麻麻,细到黔首晚上走夜路必须俩人同行,细到田埂宽度几何,细到哭丧能哭几声跳几下!”
“苏公子,你说,这规矩是不是比鱼鳞还密还硌人?活人过日子,又不是木头桩子,哪能处处卡得那么死?这不叫规矩,这叫枷锁!时间长了,再老实的人也想把这枷锁砸了!”
他拿起刨子,开始用力地刨平床板表面,发出“唰唰”的声音,刨花卷曲着落下。
李斯心中嗤笑:愚民畏威而不怀德,不如此焉能令行禁止?规矩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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