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清欢小筑的灶间就飘出了混着酱香的热气。李大叔蹲在灶台边,手里攥着根枣木搅酱棍,棍头磨得油光锃亮,比沈砚之的玉佩还润。“搅酱得顺着一个方向,像给娃娃顺毛似的,急了慢了都不行。” 他说着手腕一转,酱缸里的稠酱便打着旋儿翻涌,泛起琥珀色的油光。
苏清欢蹲在对面,怀里抱着青铜小鼎,鼎沿刚挨到酱缸边,就泛起细碎的金光。缸里原本沉底的八角、桂皮忽然浮了上来,香气顺着缸口往外冒,连蹲在门槛上的阿黄都支棱起耳朵,尾巴扫得地面沙沙响。“这鼎神了!” 李大叔眼睛瞪得像铜铃,手里的搅酱棍差点掉缸里,“当年婉娘搅酱,鼎也这么亮过,就是没你这动静大,跟酱缸里藏了个小太阳似的。”
“许是它也爱吃酱瓜。” 苏清欢笑着把鼎往怀里缩了缩,鼎身还带着余温,像揣了块暖玉。春桃端着刚洗好的黄瓜过来,布巾歪在脑后,头发丝上沾着水珠:“李大叔,您看这黄瓜!昨天还带着绒毛呢,今早上摸起来滑溜溜的,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李大叔捏起根黄瓜,指尖一掐就冒水:“这是鼎把灵气渡进去了!当年婉娘用它腌酱瓜,黄瓜能脆十天不软,街坊都说吃着像咬脆玉。” 他突然一拍大腿,“坏了!忘说放糖霜的诀窍了,得用霜降后的甘蔗熬糖,还得加半勺……”
“加半勺蜂蜜!” 苏清欢接话的同时,灶间门被推开,王伯背着半筐新采的马齿苋进来,筐沿还挂着片沾露的菜叶,“当年苏三夫人跟我念叨过,说蜂蜜能让酱瓜挂霜不化,跟裹了层琥珀似的。”
春桃凑过去扒拉马齿苋:“王伯您这是把城外的野菜地都搬来了?昨天的凉拌马齿苋,沈大人吃了三碗饭,临走还问能不能打包。”
“那是沈大人识货。” 王伯笑得眼角堆起褶子,刚要再说,就见巷口卖豆腐的张婶拎着个空竹篮,慌慌张张跑进来,发髻上的银簪子歪到了耳后:“清欢丫头!不好了!东头的刘二嘴正瞎咧咧,说你家酱菜用了毒卤水,还说前儿个吃了的人都闹肚子!”
春桃手里的黄瓜 “啪嗒” 掉在地上,布巾直接滑到了脖子上:“刘二嘴?就是那个去年造谣王伯馄饨汤里加猪鬃的无赖?他是不是收了柳玉茹的银子!我去找他算账!” 说着就要往外冲,被苏清欢一把拉住。
“急什么?” 苏清欢捡起黄瓜,用布巾擦了擦,“他说有毒,总得有证据。再说,真有毒,阿黄昨天吃了半根,怎么没见它闹肚子?”
阿黄像是听懂了,叼着地上的黄瓜段啃得欢快,尾巴摇得能扇起风。李大叔气得脸发红,攥着搅酱棍往灶台上一敲:“刘二嘴这龟孙!当年就跟柳家穿一条裤子,婉娘的欢味斋就是被他造谣言搞黄的!”
正说着,巷口传来熟悉的马蹄声,沈砚之骑着枣红马过来,马背上还驮着个盖着布的竹筐。“沈大人!您可来了!” 春桃像见了救星,扑到马边,“刘二嘴造谣我们酱菜有毒,肯定是柳玉茹撺掇的!”
沈砚之翻身下马,靴底沾着点泥,显然是从城外办案赶回来的。“刚路过东头,听见了。” 他掀开竹筐,里面躺着个捆着手脚的汉子,正是刘二嘴,嘴里还塞着块布,呜呜咽咽的。“御史台的人抓他时,正从柳家管家手里接银子,供词都画押了。”
春桃上前一把扯掉刘二嘴嘴里的布,叉着腰骂:“你这缺德玩意儿!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造我们家的谣!信不信让阿黄咬掉你的耳朵!”
阿黄立刻凑过来,对着刘二嘴龇牙,吓得他缩成个球:“我错了!是柳家管家逼我的!他给了我五两银子,让我瞎说……”
“五两?” 沈砚之挑了挑眉,声音冷得像冰,“柳家倒是大方,上个月查贪腐案,有个县丞受贿十两就判了流放。你说,五两够判几年?”
刘二嘴脸都白了,眼泪鼻涕一起流:“大人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我这就去跟街坊们澄清!”
“这还差不多。” 春桃踹了他一脚,“快去!要是敢说半句瞎话,阿黄天天蹲你家门口!”
刘二嘴连滚带爬地跑了,布巾掉在地上都没敢捡。李大叔笑得直拍大腿:“沈大人这手段,比当年县太爷还管用!柳玉茹这回偷鸡不成蚀把米,得气歪了鼻子!”
沈砚之没接话,目光落在灶台上的酱缸上,喉结动了动:“这酱瓜…… 什么时候能吃?”
春桃 “噗嗤” 笑出声:“沈大人,您是不是惦记酱瓜一早上了?刚才骑马都盯着竹筐,生怕刘二嘴把酱缸砸了。”
沈砚之耳尖微红,转身假装看马齿苋:“我是怕柳家再搞破坏,耽误了…… 耽误了街坊们吃酱菜。”
苏清欢忍着笑,从酱缸边拿起块刚腌好的酱瓜,递到他面前:“还没挂霜,先尝尝咸淡。”
沈砚之接过来,指尖碰到酱瓜的脆壳,咬了一小口。咸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脆得掉渣,带着淡淡的桂花香。他眼睛亮了些,又咬了一大口:“比上次李大叔给的还好吃,鼎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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