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登高必自卑,若行远必自迩:中华文化中的实践智慧与生命哲学
一、经典溯源:根植于中华文明的实践理性
“若登高必自卑,若行远必自迩” 出自《中庸》第二十九章,原文为:“故君子之道,本诸身,征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缪,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质诸鬼神而无疑,知天也;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知人也。是故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远之则有望,近之则不厌。《诗》曰:‘在彼无恶,在此无射。庶几夙夜,以永终誉!’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誉于天下者也。故君子之道,譬如行远必自迩,譬如登高必自卑。”
从文字训诂来看,“卑” 意为低处,“迩” 意为近处,这句话以登高、行远为喻,揭示了一个深刻的实践哲学命题:任何远大目标的实现,都必须从近处、低处开始,通过持续积累与渐进实践达成。这一命题贯穿于中华文明的实践理性传统,与《老子》“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荀子?劝学》“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形成思想共振,共同构成中华文化关于实践过程论的核心表述。
在《中庸》的整体思想体系中,此语是对 “君子之道” 的形象阐释。《中庸》开篇即言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将 “道” 视为贯通天道与人道的本体存在。而 “登高自卑,行远自迩” 则揭示了 “修道” 的实践路径 —— 既非玄虚的顿悟,亦非跨越式的冒进,而是在具体的日用伦常中,通过 “致广大而尽精微” 的工夫,实现对 “道” 的体认与趋近。这体现了儒家 “极高明而道中庸” 的实践智慧,即在追求终极价值的同时,始终立足现实,强调实践的阶段性与积累性。
二、哲学阐释:渐进主义实践观的三重维度
(一)本体论维度:道的展开与生成
在中华文化的本体论视域中,“道” 并非静态的实体,而是动态的生成过程。“登高自卑,行远自迩” 揭示了 “道” 的展开具有层级性与渐进性。如《周易?系辞上》所言:“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 人类对 “道” 的认知,必须通过 “仰观俯察” 的具体实践,在 “原始反终” 的过程中逐步深化。
这种本体论观念,与西方哲学中 “逻各斯中心主义” 形成鲜明对比。西方传统哲学追求超验的真理本体,往往忽视实践过程的阶段性;而中华文化则强调 “道” 在实践过程中的历史性展开,认为任何对 “道” 的把握都必须通过具体的、阶段性的实践。如王夫之在《周易外传》中所言:“道者,物所众着而共由者也。物之所着,惟其有可见之实也;物之所由,惟其有可循之恒也。”“道” 即存在于具体事物的 “可见之实” 与 “可循之恒” 中,必须通过 “自迩”“自卑” 的实践路径去体认。
(二)认识论维度:知识的积累与建构
从认识论角度看,“登高自卑,行远自迩” 揭示了人类认知的基本规律 —— 知识的获取是一个从感性到理性、从具体到抽象的渐进过程。孔子提出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强调学习与思考的结合必须建立在持续积累的基础上。孟子所言 “盈科而后进”,以水流比喻知识积累,认为必须填满每一个坑洼(即掌握每一个具体知识点),才能继续前进。
这种认识论观念,在宋明理学的 “格物致知” 论中得到进一步发展。朱熹提出 “格物者,穷理之谓也”,主张通过对具体事物的 “逐件格去”,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实现 “豁然贯通”。这与 “登高自卑,行远自迩” 的思想一脉相承,均强调认知的渐进性与积累性。王阳明的 “知行合一” 论虽更侧重实践,但同样重视 “在事上磨炼”,认为真知必须通过具体实践才能获得,反对空谈义理。
(三)实践论维度:行动的节律与秩序
在实践论层面,“登高自卑,行远自迩” 为人类行动提供了基本的节律与秩序。它要求人们在面对远大目标时,必须保持清醒的现实意识,将整体目标分解为具体的阶段性任务,避免陷入空想或冒进。《孙子兵法》“凡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斗众如斗寡,形名是也”,强调通过建立层级秩序(“分数”)实现对大规模行动的有效掌控,与此思想异曲同工。
这种实践智慧在中华文明的重大工程中得到充分体现。如万里长城的修建,并非一蹴而就,而是通过历代王朝的持续修缮,在不同历史阶段完成局部工程,最终形成整体防御体系;京杭大运河的开凿,从春秋时期的邗沟开始,历经隋唐、元明等朝代的扩展,逐步实现南北水系的贯通。这些伟大工程,均是 “登高自卑,行远自迩” 实践论的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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