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句古语,出自北宋史学家司马光的《训俭示康》。彼时,司马光为告诫儿子司马康戒奢从俭,在文中痛陈:“吾本寒家,世以清白相承。吾性不喜华靡,自为乳儿,长者加以金银华美之服,辄羞赧弃去之…… 顾人之常情,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短短十四字,不仅是一位父亲对子女的谆谆教诲,更像一把解剖刀,剖开了人性的欲望肌理与社会的运行规律。千年后的今天,当我们站在消费主义盛行的时代回望这句话,会发现它依然是一面照见个体困境与文明迷思的明镜。
一、溯源:经典训诫的生成语境与核心内涵
要理解这句话的深意,需先回到它诞生的土壤。北宋是中国历史上商品经济空前繁荣的时代,汴京作为世界第一大都市,“八荒争凑,万国咸通”,酒楼茶坊鳞次栉比,勾栏瓦舍昼夜不息。物质的丰裕催生了奢靡之风,士大夫群体中 “鲜衣怒马”“宴饮无度” 者渐多。司马光出身官宦世家,却自幼承袭 “清白相承” 的家风,一生 “恶衣菲食以终其身”。他目睹同僚因奢侈而败德丧志,甚至累及家族,遂写下《训俭示康》,以 “训俭” 为核心,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作为警示的关键。
这句话的核心内涵,可拆解为三层:
其一,描述一种行为转变的难易规律 —— 从节俭到奢侈的过渡,往往轻松自然;而从奢侈退回节俭,却步履维艰。
其二,揭示一种人性的普遍倾向 —— 人对物质享受的适应具有 “单向性”:向上兼容易,向下兼容难。
其三,暗含一种价值警示 —— 若放任 “由俭入奢” 的自然趋势,一旦遭遇变故,“由奢入俭” 的困境可能摧毁个体或群体的根基。
司马光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他在文中列举了多个案例:张文节公(张知白)任宰相时,生活仍如寒士,有人劝他 “公为宰相,从者数人,而尔马瘦,非所以自重”,张知白答:“吾今日之俸,虽举家锦衣玉食,何患不能?顾人之常情,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吾今日之俸岂能常有?身岂能常存?一旦异于今日,家人习奢已久,不能顿俭,必致失所。” 这位宰相的清醒,恰恰印证了 “由奢入俭难” 背后的生存危机 —— 奢侈的惯性一旦形成,便如脱缰之马,在顺境时消耗资源,在逆境时加速崩塌。
二、人性论:欲望的扩张机制与收缩阻力
为何 “由俭入奢易”?为何 “由奢入俭难”?答案藏在人性的深层逻辑中。从心理学视角看,这本质上是人类 “欲望扩张” 与 “损失厌恶” 两种本能的博弈。
1. 由俭入奢:欲望的 “顺水行舟”
“由俭入奢易”,源于人类对舒适与享乐的天然追求。心理学中的 “适应水平理论” 指出:人会快速适应新的刺激水平,并将其视为 “常态”。当一个长期过着节俭生活的人,突然获得更优渥的物质条件 —— 比如从粗茶淡饭到珍馐美味,从布衣陋室到华服豪宅 —— 他的感官会迅速接纳这种 “升级”,并将其纳入 “合理需求” 的范畴。
这种适应的背后,是欲望的 “弹性扩张”。弗洛伊德曾说:“人类的本能是追求快乐,避免痛苦。” 节俭往往意味着对即时欲望的克制(如 “不买非必需品”“少吃零食”),而奢侈则是欲望的即时满足。从 “克制” 到 “满足”,符合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自然 “易”。
更重要的是,奢侈的 “易得性” 被社会环境放大。在物质匮乏的时代,“奢” 的门槛极高(如古代的金银器皿、绸缎衣物,非权贵不能得);但在生产力发达的今天,工业化与商业化让 “伪奢侈” 触手可及 —— 一杯 30 元的奶茶、一件千元的潮牌、一次透支信用卡的旅行,都能让普通人快速体验 “奢侈感”。这种 “低成本奢化”,进一步降低了 “由俭入奢” 的难度。
2. 由奢入俭:损失厌恶与路径依赖
与 “由俭入奢” 的顺畅相反,“由奢入俭” 的艰难,源于人性对 “失去” 的极度敏感。行为经济学中的 “损失厌恶” 理论揭示:同等数量的损失带来的痛苦,是收益带来的快乐的 2-3 倍。当一个人习惯了奢侈生活 —— 每天喝现磨咖啡、通勤打车、定期出国旅行 —— 这些 “习以为常” 的享受会内化为 “生活必需品”;一旦因失业、破产等原因被迫放弃,他感受到的不仅是物质水平的下降,更是 “被剥夺感” 带来的心理剧痛。
这种痛苦的背后,是 “路径依赖” 的强大惯性。社会学中的 “路径依赖” 理论认为:一旦某种行为模式被重复强化,就会形成稳定的路径,改变路径需要支付极高的 “转换成本”。奢侈的生活方式,本质上是一套复杂的行为路径:它包括消费习惯(如只买名牌)、社交圈层(如出入高端场所)、时间分配(如花大量时间保养、娱乐)等。当一个人长期处于这套路径中,他的认知、技能甚至人际关系,都会与这套路径深度绑定。比如,一个习惯了 “饭来张口” 的富家子弟,可能丧失基本的烹饪能力;一个依赖奢侈品维系社交尊严的人,若突然穿回平价衣物,会产生强烈的身份认同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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