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四年的暮春,金陵城柳絮纷飞,正是离别的时节。周王朱橚就藩的吉日终于定下,一切仪典依制而行,盛大而隆重,却又透着一股公式化的冰冷。
离宫前日,朱橚依制最后一次入宫辞行。
乾清宫内,朱元璋高踞御座之上,冕旒垂绦,面容隐在十二串玉珠之后,看不真切,唯有一股沉甸甸的帝王威压弥漫殿中。
朱橚身着亲王礼服,一丝不苟地行三跪九叩大礼,声音清朗而平稳:“儿臣朱橚,明日便将离京就藩。此去定当恪守祖训,勤政爱民,安心本分,绝不敢有负父皇教诲,亦不敢堕天家威仪。唯愿父皇母后圣体安康,福寿绵长。”
他的言辞规矩得如同教科书,挑不出一丝错处。
朱元璋的目光透过冕旒,落在这个即将离去的儿子身上,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无波:“起来吧。开封乃中原重镇,拱卫京畿,责任重大。尔既心向医药,便当好生经营你那药铺,惠泽一方百姓。朝中大事,自有朕与太子,无需你劳心。谨记,安守封国,便是尽孝尽忠。”
话语中的敲打与划界,清晰无比。你可以搞你的医药,但军政大事,与你无关,安分待着就好。
“儿臣谨遵父皇圣训!定当安分守己,绝不敢逾越!”朱橚再次叩首,姿态恭顺至极。
从乾清宫出来,朱橚又前往坤宁宫向马皇后辞行。
与乾清宫的冰冷威压不同,坤宁宫内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伤感。马皇后强打着精神,但眼圈却是红的,拉着朱橚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橚儿……此去开封,山高水远,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天冷加衣,按时用膳,莫要只顾着钻研那些药草,熬坏了身子……”她絮絮地叮嘱着,声音哽咽,“若有难处,定要写信回来……娘……娘……”
她说不下去了,只是默默垂泪。这个自幼体弱、又经历了诸多惊险的儿子,如今也要离开她的羽翼,去那陌生的封地,如何能不让她揪心?
朱橚跪在母亲膝前,亦是鼻尖发酸,强忍着泪意:“娘,您放心,儿臣长大了,会照顾好自己的。您在宫里定要保重凤体,按时服药,勿要过度忧思。儿臣……儿臣会常常想您的……”
母子二人执手相看,泪眼朦胧,千言万语都堵在胸口。一旁的宫人无不暗自抹泪。
最后,朱橚又去了一趟东宫。太子朱标的精神比前几日又好些,已能坐在榻上与他说话。
“小五,要走了?”朱标看着他,眼中满是不舍与忧虑,“开封虽好,终是异乡,凡事开头难,若有棘手之事,切勿逞强,可来信与大哥说。”
“大哥,我晓得。”朱橚点点头,拿出一个精心准备的药箱,“这里面是一些儿臣配制的丸散,有安神的,有健脾的,有防风寒的,用法都写在里面了。大哥身子刚好,定要仔细调理,千万莫再劳累了。”
兄弟二人又说了许多体己话,直到太医前来请脉,朱橚才依依不舍地告退。
走出宫门,回首望去,巍峨的紫禁城在春日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庄严,肃穆,却更像一座巨大的、华丽的囚笼。他在这里出生,在这里成长,在这里经历了生死惊变,也在这里埋下了未来的种子。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归来。
第二日清晨,天色微熹,周王就藩的仪仗队伍已浩浩荡荡集结于洪武门外。旌旗招展,甲胄鲜明,王府属官、护卫、宫人、工匠、车马辎重……排出数里之长,引得无数百姓围观。
朱橚一身亲王常服,立于銮驾之前,最后望了一眼金陵城厚重的城墙,目光复杂难明。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登车。
“起驾——”
随着礼官一声长喝,庞大的队伍缓缓启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向着北方,迤逦而行。
送行的官员队伍中,各方目光交织。有漠然,有审视,也有如刘纯之辈,眼中藏着深深的担忧与祝福。
队伍出了金陵地界,速度渐渐加快。朱橚坐在微微摇晃的马车里,掀开车帘一角,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田野村庄,心中那离别的愁绪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是脱离樊笼的些微轻松,是前路未卜的隐隐不安,更是肩上沉甸甸的责任感。
他知道,这支庞大的队伍中,混入了多少“夜枭”的成员,承载了多少他苦心经营的秘密。每一辆装载药材种子的车,每一个看似普通的工匠仆役,都可能关系着他未来的安危。
旅途漫长而枯燥。按照规制,藩王就藩队伍需沿途接受州县官员的迎送,虽可减免,但仍不免耽搁。朱橚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车驾或驿馆内,或是阅读随身携带的医书,或是召见王府属官,询问封地情况,表现得一如寻常赴任的藩王。
然而,在无人注意的夜晚,密报依旧会通过特殊渠道送入他的手中。
“鸮二”汇报:核心人员及物资已基本安全转移至开封,新基地运转正常,正利用王府修缮之机,逐步渗透掌控周王府内部结构。 “鸮三”汇报:开封府主要官员情报初步整理完毕,已密呈。知府谨慎,同知圆滑,卫指挥使贪财……人物关系网错综复杂。 “鸮五”汇报:护卫队已安排妥当,明暗哨结合,可保殿下沿途安全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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