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眼睛睁开,整个世界的光线都被吸了进去。
惨绿色的天穹不再发光,反而化作了一块沉重粘稠的、倒悬的沼泽。所有色彩与声音都在那只眼睛睁开的瞬间被夺走,一种源于存在本身的压力,如同亿万吨冰冷的海水,无声地灌满了这片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圣吉莉娅撑开的守护穹顶,在这股意志的注视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金色的光羽壁垒之上,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碎。
舰桥内的所有姐妹,都感到一阵发自灵魂最深处的、剧烈的战栗。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更原始的、凡物面对神只时,构成自身存在的每一个基本粒子都在本能地想要逃离、想要分解的冲动。
安格洛尼娅握住战斧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福格瑞米娅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口鼻,仿佛那注视本身就是一种无可抵御的、最极致的污秽。佩图拉丝银灰色的眼眸中,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闪烁,却只反馈回一连串代表着“无法解析”的红色乱码。
“我的……孩子……”
一个宏大的、无法分辨来源的声音响起了。
那声音仿佛由亿万生灵临终前最后的呻吟与叹息所构成,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让灵魂腐朽的重量,直接在她们的精神世界中回响。
“谁允许……你……”
天穹之上,那只由纯粹瘟疫与恶意构成的巨眼,其视线焦点缓缓移动,最终精准无比地,锁定在了正将手按在莫塔里安头盔上的纪璇身上。
“……带走他?”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纳垢花园,活了过来。
黄绿色的脓液江河掀起滔天巨浪,无数肿胀的、长满了脓包的瘟疫巨兽从河底翻涌而出,发出震天的咆哮。由尸骸堆砌而成的山峦剧烈地颤抖,山峦之上那些肿瘤般的花朵猛然绽放,喷射出亿万颗如同孢子般的、充满了恶意的光点。遮天蔽日的瘟疫蝇群不再盘旋,它们调转方向,化作一道道黑色的、发出刺耳嗡鸣的利箭,直指王座所在的位置。
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彻底暴动!
这不是攻击。
这是一种被激怒的、拥有自我意识的生态系统,在用它的一切,去清除一个胆敢窃取其核心的“病毒”。
“准备战斗!”
福格瑞米娅第一个从那神级的威压中挣脱出来。
她那张追求完美的精致脸蛋因为极致的嫌恶而显得有些扭曲,却丝毫没有影响她拔剑的动作。月光般皎洁的剑刃出鞘,发出清越的鸣响,她美丽的紫色眼瞳中充满了不容玷污的决绝。
“杂碎!”安格洛尼娅的咆哮紧随其后,她身上那因为被压制而险些熄灭的赤红色战焰,在这一刻重新熊熊燃起,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狂暴。
佩图拉丝与玛格娜也立刻进入了最高战斗状态。前者身后浮现出无数由逻辑符文构成的银灰色能量矩阵,后者绯红色的眼眸中,整个战场的全息推演模型瞬间成型。
然而,她们即将面对的,却不是任何常规意义上的敌人。
从花园的四面八方,从天空,从地底,无穷无尽的、由最精纯的瘟疫与腐朽法则构成的能量浪潮,如同宇宙坍缩般,向着王座所在的这片区域席卷而来。
那不是物理层面的攻击,那更像是一只无形的神只巨手,要将这片被“污染”的区域,连同纪璇,连同正在蜕变的莫塔里安,连同所有入侵者一起,从这片时空中彻底“抠”掉,然后重新揉捏、格式化,让一切回归“慈父”所喜爱的、那温暖而停滞的原点。
在这足以湮灭一切的法则浪潮面前,任何物理防御都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这末日般的景象降临的瞬间,纪璇的意识,从莫塔里安那片正在被绿意覆盖的灵魂废墟中,回归了现实。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了天穹之上那只充满扭曲慈爱的巨眼,看到了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足以吞噬星辰的瘟疫浪潮,也看到了挡在她身前,那几个虽然身形颤抖、却依旧挺直了脊梁的姐妹们的背影。
纪璇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惧色。
她甚至没有去看那足以让神只都为之战栗的末日景象一眼。
她只是收回了按在莫塔里安头盔上的手,然后,用那双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深邃的黑色眼眸,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个正在经历新生剧痛的悲剧君主。
“还不够。”
纪璇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你的渴望还不够强烈,你的新生还不够彻底。”
“既然他的主人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你拖回泥潭……”
纪璇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深邃的弧度。
“那我就帮你一把,让你彻底挣脱这条锁链。”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将体内那股纯粹到极致的、代表着宇宙初生本源的【生机】之力,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以前所未有的强度,重新注入了莫塔里安那正在被撑裂的腐朽身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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