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江边凌晨四点的冰冷江风、鞋底在湿滑水泥地上刮擦出的刺耳噪音、那位神秘老伯如同洪钟灌顶般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沉”字真言……这些混杂着汗水、顿悟与极限疲惫的记忆碎片,随着黎景辉推着那辆骨架呻吟的破旧自行车,如同幽灵般悄然滑入供电局家属院那死寂的铁门时,被清晨初升的、苍白而毫无温度的日光迅速溶解、蒸发。他206公分的高大身躯在空无一人的院落里投下长长的、微微摇晃的影子,如同鏖战整夜、伤痕累累却不得不归巢的孤狼。唯有腰腹核心深处那一点微弱却如同磐石般新生的稳定感,是昨夜废墟战场上唯一的战利品,如同嵌入体内的钢钉,勉强支撑着这具几乎被疲惫彻底掏空、每一寸肌肉纤维都在无声尖叫的躯壳。
家中死一般寂静。父母房门紧闭,唯有客厅那架老旧挂钟的秒针,在空旷得令人窒息的房间里发出单调而固执的“嗒、嗒、嗒”声,如同生命沙漏中流沙坠落的倒计时。他如同执行程序般无声地完成洗漱,冰凉刺骨的自来水冲刷着脸上干涸的泥渍、汗水和深入骨髓的倦意,却冲刷不掉眼底如同蛛网般密布的血丝。换上那身洗得发白、带着廉价洗衣粉味道的校服,那件被汗水反复浸透、凝结着江边腥气与昨夜战场硝烟的旧篮球背心,被如同埋藏秘密般粗暴地塞进洗衣篮最污浊的底层。背包里,那双陪伴他经历了无数个浸透绝望与挣扎的凌晨、鞋头如同鳄吻般狰狞开裂、鞋底边缘橡胶如同死皮般翻卷的深蓝色帆布“战靴”,被他以近乎虔诚的谨慎取出,轻轻放在书桌下唯一干燥通风的角落。鞋面上干涸板结的泥点和鞋底沟壑里嵌着的细小砂砾,无声诉说着废墟战场上的每一次滑倒、每一次趔趄、每一次与冰冷水泥地的绝望角力。他需要这短暂的休憩,让濒临崩溃的肌肉纤维汲取一丝再生的养分。天河体育中心那恢弘冰冷的钢铁轮廓,科比·布莱恩特海报上那凌厉如刀锋的眼神,如同悬在命运咽喉之上的铡刀,带着倒计时的冰冷压力,正一寸寸落下。
下午最后一节电工基础课的下课铃声,如同沉闷牢笼被打开的钝响,驱散了教室里凝滞的空气。非典的死亡阴霾让整个校园笼罩在压抑的灰色之下,然而,从篮球馆方向隐隐传来的、被厚重围墙阻隔却依旧穿透进来的运球轰鸣和兴奋喧哗,却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荡起一圈圈躁动不安的涟漪。NBA挑战赛的正式通知连同那张光芒刺眼的复印海报,如同战书般贴在了校门口最显眼的公告栏上,虽然“视疫情发展调整”的字样依旧猩红刺目,却足以引爆少年们心中压抑已久的、名为野心的火药桶。
黎景辉没有跟随下课的人潮涌向那喧嚣的源头。他需要时间,或者说,他破碎的躯体需要从凌晨那场与重力、与自我极限的血腥搏杀中,榨取出最后一丝可供驱使的能量。他独自留在瞬间空荡下来的教室,摊开一本厚重的《高压电网运行规程》,试图让沸腾如岩浆的血液和紧绷如弓弦的神经,在这枯燥的文字迷宫中暂时冷却、凝固。窗外,夕阳的余晖如同垂死者的叹息,给灰扑扑的教学楼外墙镀上了一层虚假的、转瞬即逝的鎏金。墙壁上的挂钟指针,在死寂中无声而固执地爬行。
下午四点四十五分。
距离校队赛前最后一次高强度合练开始,仅剩十五分钟。黎景辉如同精密齿轮般合上书本,起身。是时候踏入那个充满赤裸敌意与冰冷审视的角斗场了。他走到教室后排角落,那个属于他的、布满锈迹的铁皮储物柜前,插入钥匙,“咔哒”一声,生涩地拧开锁舌。
柜内空间逼仄。只有几本卷了边的旧教材,一个磕碰得坑洼不平的铝制水杯,还有……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习惯性地刺向柜子底部最深、最干燥的那个角落——
空!
那双他清晨如同安置伤员般小心翼翼放下的、沾满昨日泥点与战场尘埃的深蓝色破旧帆布鞋,消失了!只剩下柜底金属板上那层薄薄的、无人触碰的浮尘!
黎景辉的动作如同被瞬间冰封!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冰冷的铁手狠狠攫住、捏紧!他猛地蹲下身,高大的身躯几乎蜷缩进狭小的柜门,手臂不顾一切地伸向深处,指尖在冰冷粗糙的铁皮柜底疯狂地摸索、探寻!只有灰尘!冰冷的、毫无生气的灰尘!
一股足以冻结骨髓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炸开,直冲天灵盖!他如同弹簧般猛地站直身体,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扫过空荡死寂的教室每一个角落!门窗完好,插销锁扣没有一丝被破坏的痕迹!是谁?!什么时候?!
意识深处,幽蓝光幕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猩红警报:
红色警报!关键装备丢失!
丢失物品:唯一适配训练用鞋(宿主当前无法承受市售篮球鞋价格)…
时间回溯分析:13:45 - 14:20 时段,该楼层走廊监控记录存在15分钟电力异常波动(非自然干扰特征吻合度: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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