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方才激战遗留的血腥与狂暴悄然掩盖。血色森林深处，一处由天然岩壁形成的浅浅凹陷内，林晚和赵苓相对而坐。一层淡薄却异常稳固的星光护罩笼罩在洞口，隔绝了内外气息，也隔绝了林中那无孔不入、令人心烦意乱的诡异低语。
岩洞内，一枚悬浮的月光石散发着清冷柔和的光辉，映照着赵苓略显苍白的脸颊，以及林晚沉静如水的面容。
战斗结束已有一个时辰，强行压制的气血翻涌已然平复，但金丹后期主祭那隔空一击所带来的恐怖威压，仿佛仍残留在这片寂静的空气里，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赵苓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清晰：“叶云帆最后祭出的那面‘千机盾’，看似光华乱颤、险象环生，但核心灵纹直到最后都未曾有丝毫黯淡的迹象。”
林晚眼帘微垂，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温润的灵石，闻言点了点头，眸光在月光石下显得深邃难测：“嗯，他退得也很快，几乎是主祭气息降临的瞬间，便已做好了撤离的准备，丝毫不拖泥带水。那份果决，可不像是被突然吓到的样子。”
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然而，赵苓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份平静之下所蕴含的凛冽审视。
“他在保存实力。”赵苓一针见血，秀眉微蹙，“我们联手破阵，他麾下修士结阵在外牵制，看似出力不少，但真正的核心力量，尤其是他自身，始终游刃有余。那面宝盾，恐怕连七成威能都未曾激发。”
林晚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似是冷笑，又似是了然：“这不难理解。我们与他，本就是因利而合。黑袍组织是我们不死不休的死敌，于他而言，或许只是达成某个目的的绊脚石，或者，是一块值得争夺的‘肥肉’。”
他抬起眼，看向赵苓：“他想借我们这把‘刀’，去试探黑袍的深浅，甚至去硬撼那位主祭。同时，他也想借黑袍这块‘磨刀石’，来掂量我们的斤两。今日一战，我们展现出了足以让他重视的力量，尤其是最后联手接下主祭一击，更是证明了我们拥有与他‘合作’的资格，而非被他随意拿捏的棋子。”
“相互利用的脆弱的平衡……”赵苓轻声总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她天性更倾向于直来直往，对于这种充斥着算计与保留的同盟，本能地感到不适。但她也明白，在这危机四伏、人心叵测的修仙界，尤其是在各方势力纠缠的青木域，这或许才是常态。
“不错。”林晚肯定道，“经此一役，这层同盟关系算是初步确立了。但也仅此而已。我们可以借助他的情报网络和部分力量，更有效地打击黑袍，但绝不能将后背交付给他。关于核心情报，尤其是你的青帝传承，我的真实根基，必须严格保密。”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思维缜密如棋手推演：“叶云帆背后代表的青松谷，或者说他自身的图谋，绝不会简单。他对‘蚀灵计划’的了解，可能远比表现出来的要多。他刻意保留，除了想坐收渔利，或许也是在防备着计划背后可能存在的、连主祭都未必是核心的更大黑手。”
赵苓若有所思：“那我们接下来……”
“同盟照旧，但我们要掌握主动权。”林晚目光锐利起来，“情报要共享，但关键行动的决定权，不能由他主导。下次行动前，我们必须拿到更详尽的、可以交叉验证的情报。同时，我们要加快自身的步伐。”
“你是说……”赵苓看向林晚，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
林晚缓缓握紧了手中的灵石，感受着其中精纯灵气流入经脉，滋养着方才消耗不小的混沌星丹。“实力，是唯一的硬道理。今日若非我们二人联手，单凭我一己之力，即便能接下那一击，也必然身受重创，结局难料。主祭的实力，远超预估，不除掉他，‘蚀灵计划’的核心便无法触及，我们便永远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不得安宁。”
他脑海中浮现出那遮天蔽日的蚀魂幡虚影，以及主祭隔空望来时那冰冷彻骨、蕴含着无尽恶意的目光。那是一种被更高层次猎食者锁定的感觉，令人极度不适。
“叶云帆不可尽信，黑袍主祭强大莫测，我们看似打开了局面，实则依旧身处漩涡中心，步步杀机。”林晚总结道，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个同盟，是一柄双刃剑，用得好，可以斩开迷雾；用不好，未伤敌先伤己。我们必须更加谨慎。”
赵苓重重点头，眼中最后一丝犹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与林晚同调的冷静与决绝：“我明白。我会尽快熟悉青帝传承中关于净化与封印的法门，或许在对付蚀魂幡时能起到奇效。”
“好。”林晚颔首，随即闭上双眼，“先恢复灵力。天明之前，化身‘墨影’也该回归了，希望他能带来一些不一样的消息。”
岩洞内重新陷入寂静，只有两人均匀悠长的呼吸声，以及星光护罩上偶尔流淌过的细微光辉。洞外，血色森林的夜晚依旧危机四伏，但在这方寸之地的静谧下，涌动着的是更为复杂的思绪与对未来的筹谋。
同盟的纽带已然建立，但信任的基石薄如蝉翼。经此一役，林晚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要想在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中破局，依靠外力终是下策，唯有自身掌握足以打破平衡的力量，才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
而力量的提升，刻不容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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