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的沉默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铅灰色的天幕下，连风都仿佛停止了流动。那冰冷的窥探感并未远离，而是化作了更加隐晦、更加无处不在的压力，如同深海的水压，从四面八方缓缓挤压而来。
零很清楚，刚才那短暂的法则交锋，仅仅是序幕。“织法者”的陨落，意味着“方舟”对他的评估已经提升到了最高威胁等级。下一次遭遇，绝不会再是试探性的攻击。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零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他收敛了周身那浩瀚而缥缈的气息，让“初啼之域”维持在最低限度的运转，以减少消耗和被锁定的风险。“‘方舟’在调动更强的力量。”
众人没有异议，立刻跟上零的脚步，向着东北方向加速行进。
锈蚀丘陵的地貌愈发崎岖破碎。巨大的金属构件如同史前巨兽的肋骨，刺破赭红色的土地，上面覆盖着厚厚的、色彩斑斓的氧化层和辐射苔藓。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金属腥气和一种……陈旧的、仿佛时光在此凝固的腐朽感。
零走在最前，他的感知如同精密的雷达，以“初啼之域”为基，扫描着周围的一切。融合了“天空”碎片后，他的感知不仅范围更广，更能穿透一些物质的表象，隐约触及到其内部残留的能量印记和信息片段。他能“看”到这些锈蚀金属中残留的、属于旧日辉煌时代的微弱电磁回响，也能感知到地下深处那紊乱、濒临枯竭的地脉能量流。
这片土地，正在死去。不仅仅是生态的崩溃，更是能量层面的衰竭。
就在他们穿越一片由倾倒的输电塔构成的、如同巨人墓园般的区域时，零猛地停下了脚步，抬手示意众人警戒。
他的感知捕捉到了一丝异常——并非能量波动，也非生命气息，而是一种……认知层面的干扰。
前方不远处，一座半埋于土中的、锈迹斑斑的旧时代大型数据存储舱（其残破的外壳上还能模糊辨认出“区域档案库”的字样），正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无孔不入的信息污染。
这种污染并非主动攻击，更像是一种持续散发出的、混乱而矛盾的“认知迷雾”。靠近它，会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幻听、幻视，脑海中浮现出大量破碎、毫无逻辑的画面和声音——可能是某个早已消亡城市的喧嚣片段，可能是某段被遗忘战争的爆炸轰鸣，也可能是无数逝者临终前的恐惧与呐喊……这些杂乱的信息流如同病毒，试图覆盖、扭曲闯入者自身的记忆与认知。
“是‘回响畸变体’……”齿轮博士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一些旧时代的信息存储设备，在长期辐射和未知能量影响下异变而成的……‘活着的记忆癌症’。它们没有攻击性，但会污染靠近者的精神世界！”
林薇和熔炉之主也感受到了那股令人头晕目眩、心烦意乱的不适感。妞妞更是害怕地捂住了耳朵，小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她纯净的心灵对这种混乱信息的冲击最为敏感。
零微微蹙眉。物理层面的敌人他可以轻易毁灭，但这种无形无质、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的污染，反而更加麻烦。他的“初啼之域”可以偏转法则攻击，但这种弥漫性的、近乎“环境特效”的精神污染，领域也无法完全隔绝，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削弱。
强行摧毁那个数据舱？且不说可能引发未知的能量反噬，其内部蕴含的庞大而混乱的信息流在瞬间释放，恐怕会造成更大范围、更强烈的精神冲击。
绕过去？这片丘陵区域看似开阔，但那“回响畸变体”散发出的认知迷雾范围不小，绕行需要耗费更多时间和精力，而且无法保证其他路径就没有类似的危险。
就在零权衡之际，他体内的“混沌原点”似乎受到了那混乱信息流的刺激，尤其是其中蕴含的、属于无数逝者的破碎“灵魂”残响，微微波动起来。那尚未融合的、代表着“灵魂”碎片的共鸣点，也散发出一丝微弱的吸力。
一个念头闪过零的脑海。
既然无法隔绝，能否……转化？吸收？
他的“混沌原点”包容万物，连对立的光暗、水火都能调和，这些混乱的“灵魂”残响，本质上也是一种信息与能量的混合体，只不过是无序的、充满杂质的。
能否以“混沌原点”为熔炉，以自身意志为引，将这些无序的“噪音”，提炼、转化为滋养“灵魂”碎片共鸣的“养料”？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尝试。稍有不慎，他自己都可能被那海量的混乱信息冲垮意识，或者被其中的负面情绪污染。
但他没有太多选择。
“你们……退后。”零对林薇等人说道，语气不容置疑。他独自一人，向着那座散发着认知迷雾的数据舱走去。
越靠近，那混乱的信息流就越发汹涌。无数破碎的画面、声音、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击着他的意识屏障。废弃城市的霓虹、绝望的哭喊、冰冷的机械指令、孩童的笑语、战争的烈焰……光怪陆离，纷至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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