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堡垒”缓缓驶出矿洞,将身后的阴影彻底抛在身后。车轮碾上锈迹斑斑的矿铁路基,腐朽的枕木在重压下发出细碎的“吱呀”声,车身随之传来一连串不甚均匀的颠簸,像是在触摸这条废弃脉络最后残存的脉搏。林凡握着方向盘,指腹紧抵着冰凉的金属,每一次震动都清晰地传进掌心,提醒他脚下这条路早已被时光遗忘。身后的阳光渐渐被蜿蜒的峡谷岩壁吞噬,暮色像墨汁滴入水中,迅速浸染了整片荒野。
当最后一抹天光沉入地平线,世界彻底坠入了近乎纯粹的墨色。没有月亮,只有几颗稀疏的星辰嵌在稀薄的云层间隙,那点微弱的光落在荒芜的大地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仿佛连星辰都不愿为这片废土多施舍一丝光亮。
“启动夜视模式。”林凡的声音压得很低,在绝对的寂静中却格外清晰,像一块石子投进深潭。指令落下的瞬间,外骨骼头盔内置目镜与驾驶台主屏幕同时泛起一层幽绿微光——那是只属于使用者的视觉密码。外骨骼集成的被动式夜视仪与车头微光摄影机同步运转,将空气中极度匮乏的光子捕捉、放大、重构,在视野里拼凑出一个清晰却毫无生气的单色世界。铁轨像两条僵死的巨蟒,在幽绿中向前延伸,两旁嶙峋的怪石与枯树枝杈张牙舞爪,宛如蛰伏的鬼影,静默地矗立在视野尽头。
车厢内,仅有的几盏仪表盘指示灯被调到最暗,微弱的红光勉强勾勒出林凡与艾莉轮廓分明的侧脸。艾莉早已将控制平板切到最低亮度,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动时,几乎看不见动作轨迹,只调出一个个监控窗口:车尾摄像头里的铁轨不断后退,两侧传感器数据在屏幕上跳着微弱的数字,还有一个动态侦测图谱,正以缓慢的频率刷新着绿色波纹。
“全系统灯火管制,引擎输出限制在35%,噪音等级压到环境背景阈值以下了。”艾莉的声音比刚才更低,仿佛怕惊扰了这片沉睡的荒野,“除非他们带着高精度声学或热成像设备,还凑到跟前,否则绝不可能发现我们。”
林凡微微颔首,目光始终钉在夜视仪勾勒的路径上。方向盘在他手中细微转动,避开铁轨上偶尔出现的裂缝与塌陷的碎石堆。“铁堡垒”像一头收敛了所有气息的钢铁猎豹,借着科技赋予的“夜视眼”与林凡精湛的驾驶技术,在这条危机四伏的路上,一寸寸地向前挪动。
速度慢得惊人,比步行快不了多少。可这份缓慢是必须付出的代价——每一次车轮碾过松动的石子,每一次引擎因坡度微微加重的喘息,都让两人的心弦绷得更紧。他们不是在赶路,是在“渗透”,像在布满陷阱的棋盘上,小心翼翼移动着唯一的棋子。
“后方扇形区域,无持续热源。侧翼动态感应,零反馈。”艾莉每隔几分钟就会低声汇报一次,她的声音成了这压抑沉寂里唯一的锚点,“‘剥皮者’车队的尾迹热源,已经彻底融进西北山区的背景辐射里,暂时没发现跟踪迹象。”
可这份“安全”没带来半分放松。短暂的喘息过后,更深的未知与双线威胁像潮水般涌来——伊甸的阴影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而“剥皮者”那支装备精良、目标明确的匪帮洪流,正朝着他们与晨曦站共同的方向,汹涌而去。
“你怎么看那支车队?”林凡突然开口,打破了长达十几分钟的死寂。他的视线没离开前路,可这个问题显然在他心里盘桓了许久,连语气里都带着沉郁。
艾莉沉默了两秒,像是在梳理纷乱的思绪。“不像普通掠夺者。”她终于开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平板边缘,“队形保持得太稳,车辆改装的专业度,尤其是那几辆指挥车和重装备……组织性太强了。还有那个标志……”
“剥了皮的骷髅,加个齿轮。”林凡接过话头,语气里的凝重化不开,“老陈只说过‘剥皮者’狠,从没提过他们跟机械教派或科技势力有牵扯。那个齿轮太突兀了,绝不是随便画的装饰。”
“我猜他们背后有技术支持,或者……跟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势力混在一起了。”艾莉说出了藏在心底的猜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不然那些老旧的PKM和DShK,不可能保持那么稳的工况,那辆清障车的改装,也不是普通匪帮能搞定的。他们南下直奔晨曦站,带的重装备明摆着是用来攻坚的,这绝不是临时起意的抢劫。”
林凡的眉头拧成了疙瘩。艾莉的分析,正好戳中了他最担心的地方——如果“剥皮者”只是凶悍却混乱的匪徒,晨曦站的防御或许还能撑一阵;可要是他们有更强的组织度,还有超出预期的技术兜底……那晨曦站的命运,恐怕真的悬了。
“我们得再快点。”林凡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无力感,明知希望渺茫,却还是要拼一把,“必须赶在他们总攻前进晨曦站,就算赶不上,也得弄清楚里面到底怎么了。”“按现在的速度和路线,最快明晚能到外围。”艾莉重申了时间表,语气同样沉重,“但前提是,这条路……”她的话没说完,林凡却懂了。这条废弃多年的矿铁路,本身就是个巨大的未知数——谁也不知道下一段铁轨会不会突然塌陷,谁也不知道暗处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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