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刻意拔高的、足以穿透双层玻璃传进来的、如同砂纸摩擦破锣的粗嘎嗓门,清晰地吼道:
“李爷!阎王爷托我们给您带个话儿!”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如同刽子手宣读判决:
“油,可以停。”
“您的命——”
“得——留——下!”
喊完,他像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随手把那根凶器往我那堆价值连城的破烂里一扔,发出“哐当”一声闷响。一群人转身就走,动作干脆利落,迅速消失在暮色渐浓的街道拐角,只留下满地狼藉和那句冰锥般的话语,死死钉在我家的空气里,也钉穿了我的肺叶。
我猛地捂住嘴,剧烈的呛咳再也压制不住,身体佝偻成一只煮熟的虾米。指缝间,温热的、带着腥甜的铁锈味的液体,汹涌而出,滴滴答答,落在我昂贵的意大利地板上,也落在我彻底崩塌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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淄博,栖心民宿,清墨轩。
这地方名字酸得倒牙,跟我李小二这身从里到外都浸透了油腥铜臭、骨子里刻满罪孽的老皮囊,简直是云泥之别。可我来了,像条被追得屁滚尿流的老狗,夹着尾巴,只想找个没人认识的旮旯,安安静静咳死拉倒。
清墨轩在民宿最里头,挨着一小片稀稀拉拉的竹子。院子不大,白墙青瓦,收拾得挺素净,干净得让我浑身像爬满了蚂蚁。推开门,一股子奇异的味道先钻进了鼻子。
不是消毒水,也不是什么高档香水。那味道…有点暖,有点辛,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草木灰烬气儿,丝丝缕缕,缠缠绕绕,钻进我火烧火燎的肺管子里,竟奇异地压下了几分那要命的、带着血腥味的痒。我像快要溺毙的人抓住稻草,贪婪地、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那暖意像只温和的手,短暂地抚平了肺叶上狰狞的褶皱。
“喜欢这香?”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响起,没什么起伏。
我吓了一跳,抬眼望去。
正对着门的八仙桌旁,坐着个女人。看着约莫四十出头,穿着件靛青色的棉麻长衫,宽宽大大,料子看着普通,却浆洗得挺括,透着一股子不合时宜的闲适。头发松松挽在脑后,用一根乌木簪子固定着,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段修长的脖颈。她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银剪子,正慢条斯理地修剪着桌上一个巴掌大的铜香炉里燃着的线香。那奇异的暖香,正是从炉中袅袅升起的青烟里散出来的。
她就是齐风雅,这栖心民宿的老板娘。人如其名,风雅。脸盘端正,眉毛细长,鼻梁挺直,嘴唇薄薄的,没什么血色。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既不热情,也不冷淡,眼神平静得像山涧里积年的深潭水,一眼望不到底。她剪香的动作很稳,手指细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透着一种与世隔绝的疏离感。
“嗯…闻着…舒坦点儿。”我哑着嗓子回了一句,又忍不住咳了两声,赶紧用手帕捂住了嘴。
她抬眼,目光在我捂着嘴、渗出暗红的手帕上停了停,那双深潭似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极细微的东西掠过,快得抓不住,像是古井微澜,转瞬即逝。她没问,只是微微颔首,下巴的线条显得有点冷硬:“清墨轩安静,适合静养。香是自配的安神香,能稍微缓缓咳。”声音不高,清清泠泠,没什么情绪,像山间的溪水敲在石头上,好听,但没什么温度。
她放下小银剪,拿起旁边一块半湿的白色棉布,开始擦拭那个小小的铜香炉。动作细致而专注,指尖偶尔拂过炉身上古朴的缠枝莲纹。阳光从雕花木窗棂斜斜地打进来,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也落在那只擦拭香炉的手上。
就在她抬起手,用指腹去抹炉口内侧一点香灰时,她的袖口随着动作微微下滑了一寸。
我的目光,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烫了一下,死死钉在了她露出的那截纤细的手腕内侧!
靠近腕骨的地方,赫然烙着一小片暗红色的印记!
不是胎记,不是伤痕。那形状…那形状极其诡异!像一簇跳跃的、被强行凝固住的火焰!边缘带着细微的、仿佛灼烧过的卷曲感,颜色是沉淀的朱砂红,在午后明亮的光线下,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非人间的妖异!
轰隆!我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老家灶房里,那被油烟熏得乌黑的土灶台上方,永远贴着一张褪了色的、画工粗糙的灶王爷神像。别的细节都模糊了,唯有灶君爷宽袍大袖抬起的手腕处,画着一道一模一样的、朱砂勾勒的火焰形神纹!
一模一样!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肺癌带来的濒死感更甚!我死死盯着那道火焰痕,喉咙里咯咯作响,想说话,却只挤出一阵更加剧烈的呛咳,咳得我眼前发黑,佝偻着背,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手帕再次被染红,刺目的颜色晕开。
齐风雅停下了擦拭的动作。银剪子搁在棉布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嗒”。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我咳得天昏地暗、涕泪横流的狼狈相上。那深潭般的眼睛里没有波澜,没有惊诧,甚至没有一丝寻常人该有的同情或嫌恶。那眼神,平静得近乎冷漠,像是在审视一件与自己无关的、正在腐朽的旧物,又像是在看一场早已预知的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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