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工站在坑边,紧盯着坑内的进展,他的脸上混合着专注、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作为机械工程师,他对材料、结构和力学有着深刻的认知,此刻他将这种认知运用在了对地层和土壤的判断上。他时而大声指挥着调整挖掘的角度,避免塌方;时而叫停某个过于急躁、差点伤到旁人的汉子。
“慢点!注意边上松动的土块!”
“往中间集中挖!对,就是颜色最深的那片!”
“小心手!别用蛮力!”
他的声音沙哑却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让混乱的挖掘现场维持着基本的秩序。此刻,他不是逃荒的流民,而是一个指挥若定的工程师。
苏锐是坑底的主力,他利用柴刀和一块边缘锋利的扁平石块,效率极高地将大块的硬土撬松。他的动作精准而迅猛,特种兵的体能和技巧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但持续的消耗也让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汗水浸透了后背破烂的衣衫。
苏文和其他几个半大的少年负责将撬松的土石运到坑外。他的小脸憋得通红,每一次弯腰都极其吃力,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目光紧紧跟随着坑底的进展。
赵梅和苏甜带着男婴以及其他的老弱妇孺守在坑外,紧张地注视着。赵梅双手合十,嘴里无声地念叨着什么。苏甜则一边轻拍着怀里似乎也感受到紧张气氛而有些不安的男婴,一边分神关注着空间——她能感觉到,随着挖掘的深入,那袋米的重置速度在稳步提升,这无疑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出水了!好像有水了!”坑底一个负责清理碎土的汉子突然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呼喊,他用手捧起一捧几乎成了泥浆的糊状物,激动地展示着。
人群瞬间沸腾了!所有人都挤到坑边,伸长了脖子向下望去。
然而,那只是更加湿润的泥浆,并非清冽的地下水。希望仿佛被吊到了最高点,又悬在了半空。
“别停!继续挖!”苏工的声音如同定心丸,他趴在坑边,仔细观察着那泥浆渗出的速度和颜色,“这是临界点了!下面就是含水层!都加把劲!注意脚下,别滑倒!”
挖掘再次疯狂起来。这一次,每一捧泥土都带着更重的水分,坑底开始变得泥泞不堪,挖掘的难度反而增加了。不断有人因为脚下打滑而摔倒,又立刻爬起来,浑身上下沾满了泥浆,却浑然不顾。
苏锐的动作更加谨慎,他不仅要挖掘,还要时刻注意脚下和周围土壁的情况,防止意外。他感觉到脚下的泥土变得越来越软,越来越粘,每一次下铲都需要更大的力气。
“爹,下面好像越来越软了,使不上劲!”苏锐抬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喊道。
苏工眉头紧锁,他知道这是接近目标的表现,但也意味着塌方的风险在增加。“缩小范围!集中挖最深的那一点!其他人先上来几个,减轻重量!”
几个体力稍差的汉子被拉了上来,瘫倒在坑边大口喘息。坑底只剩下苏锐和另外两个最为强壮的男子,集中在那个不断渗出泥浆的中心点,进行最后的攻坚。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和疯狂的挖掘中一点点流逝。太阳西斜,将众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射在干涸的河床上。
突然,苏锐感觉手中的柴刀往下一陷,仿佛戳破了某种隔膜,一股远比之前强劲的水流猛地从刀尖旁涌了出来!那不再是浑浊的泥浆,而是带着泥沙的、略显浑浊,却真切切是水的液体!
“出来了!水出来了!”苏锐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几乎是同时,他挖掘的那个点如同决堤般,浑浊的水流汩汩地向外涌出,迅速在坑底积聚起来!
“水!是水!”
“老天爷!真有水啊!”
坑上坑下,所有人都疯了!他们欢呼着,哭喊着,有些人甚至直接跪倒在地,朝着坑底涌出的水流磕头。
里正老泪纵横,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锐和另外两人连忙从迅速积水的坑底爬上来,他们看着脚下那不断上涨的、浑浊却无比珍贵的水洼,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近乎虚脱的笑容。
最初的狂喜过后,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水是找到了,但极其浑浊,而且水量还在缓慢增大,坑底并不安全,无法直接取用。
“都别急!都别乱!”苏工强压住内心的激动,再次站出来维持秩序,“这水太浑,不能直接喝!等它沉淀一下!而且这坑还不稳,所有人退后,离坑边远点!”
他的威信此刻达到了顶峰,没有人质疑,纷纷依言后退,但目光依旧死死盯着那汪救命的水源,仿佛看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藏。
苏工指挥着几个还有力气的人,用现有的破瓦罐、甚至凹陷的石头,小心翼翼地将坑边较为清澈一点的表层水舀出来,倒入大家随身携带的、各种能盛水的容器里,准备进行初步沉淀。
赵梅和苏甜也赶紧上前帮忙。苏甜将男婴交给旁边一位稍微恢复了些精神的老妇人暂时照看,自己也拿起一个破碗,加入到传递浑浊泉水的行列中。当她触碰到那冰凉、带着泥沙的液体时,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这是他们依靠知识和努力,从绝境中亲手创造出的生机!
她悄悄看了一眼空间,那袋米的重置速度,因为这次成功找到水源、惠及整个队伍的“大善”,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甚至连空间角落里那几包之前几乎忽略不计的压缩饼干,重置进度也明显往前跳了一小格!
苏工看着忙碌而有序的取水场面,看着家人和流民们脸上重新燃起的生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抬头望向西沉的落日,橘红色的光芒洒在他沾满泥点却坚毅的脸上。
掘地三尺,终见生机。这不仅是一次找水的成功,更是知识和信念的胜利。他知道,有了这口水源,队伍又能支撑下去,向着那依旧遥远,却不再完全绝望的目的地,继续前行。夜幕缓缓降临,但这一次,黑暗似乎不再那么令人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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