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渐远,村口的尘土缓缓落下,但萧煜心中掀起的波澜却久久未平。他勒住战马,立于官道旁一处高坡,再次回首眺望那片被群山环抱的谷地。方才穿行村中的短暂见闻,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脑海,带来远超预期的震撼。
他见过太多被战火蹂躏、或被贫瘠笼罩的村庄。或是断壁残垣,民生凋敝;或是土地荒芜,村民面有菜色,眼中只有麻木与绝望。可眼前这个桃源村,完全不同。
亲卫队长策马靠近,顺着将军的目光望去,也不禁感叹:“将军,这村子……邪门了。才安置多久?瞧着比有些经营了几代人的庄子还像样。”
萧煜微微颔首,深邃的眼中锐光闪动,仿佛在审视一处精心构筑的军事要塞,而非寻常村落。“何止像样。”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赞赏,“你可见过哪个逃荒安置的村落,能有如此规整的道路,如此完善的沟渠?那水车,非大匠不能为。还有那些田地……”
他顿了顿,目光凝在远处那片金黄与翠绿交织、长势惊人的田野上。“稼穑之象,远超常理。此地土质本非上乘,能有此收获,绝非仅靠天时。”他想起了苏甜那些“家传”的良种和肥料,想起了苏工那严谨到近乎苛刻的规划能力。
“更难得的是人。”萧煜继续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暖意,“村民脸上无饥馑之色,眼中无惶惶之态。妇孺有所事,青壮有所为,老者有所安。那食坊香气四溢,医馆井然有序,连孩童嬉闹之声都透着股鲜活的底气。” 这与他记忆中那个在逃荒路上濒临崩溃、却又在苏家带领下顽强求存的队伍,已然判若云泥。
亲卫队长点头附和:“确实。而且……这村子看似松散,实则颇有章法。方才我们入村,明处暗处,皆有青壮留意,若非将军身份,只怕没那么容易进来。” 他想起了苏锐那看似随意、实则警惕的目光,以及几个在村舍阴影处若隐若现、手持简易棍棒的身影。
萧煜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有苏锐在,岂会毫无防备?” 他想起了苏家那个桀骜不驯却能力出众的长子,有他操练,这村子的青壮绝非普通农夫。
他的目光最终落回村中那间挂着“医馆”木牌的朴素屋舍,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个沉静配药的身影。“苏工之能,在于规划基建,奠定根基;赵梅之巧,在于凝聚人心,开辟财路;苏锐之勇,在于护卫安宁,震慑外敌;苏文之智,在于明理向学,着眼未来……” 他低声分析,如同在沙盘上推演,“而苏甜……” 提到这个名字,他话音微微一顿,脑海中浮现她冷静施针、从容授课、乃至面对自己时那份不卑不亢的沉静,“她如同……点睛之笔。医术活人,更在无形中,将这所有力量串联、稳固,赋予这村落一种……难以言喻的生机与魂灵。”
他率军征战,见过无数城池村落,却从未有一个地方,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从无到有,焕发出这般近乎“奇迹”的光彩。这不仅仅是生存,更是一种……建设乐土的雏形。
“将军,看来苏先生一家,在此地确是如鱼得水。”亲卫队长感慨道。
萧煜沉默片刻,最终轻轻一扯缰绳,调转马头:“走吧。” 他不再回头,但心中已然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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