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西院的门被推开时发出一声闷响。
云清欢睁了眼,没动,也没出声。她记得自己昨晚是怎么躺下的——虚弱、苍白,像随时会断气的样子。老嬷嬷还在床边打盹,手里攥着那块破帕子,嘴里念叨着菩萨保佑。
可她袖子里那截毒草枝条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小包用粗布裹着的粉末,贴着她的手腕内侧,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那点微凉。
她不动声色地把布包往袖口深处推了推,这才慢慢坐起身,声音沙哑:“嬷嬷……我渴了。”
老嬷嬷惊醒过来,慌忙去倒水。就在她转身的瞬间,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云柔嘉温柔的声音:“妹妹可好些了?听说你昨夜晕倒,我一早便来探望。”
帘子掀开,杏黄撒花裙的裙角先进了屋。
云柔嘉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个描金漆盒,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低眉顺眼地站着,谁也不敢多看一眼。
“多谢姐姐挂念。”云清欢接过水杯,指尖微微发颤,像是撑不住力气,“我还……不大好。”
云柔嘉走近几步,蹲下身,轻轻握住她的手:“瞧你脸色还是白的,别硬撑了。母亲也说了,若是身子不行,就该好好歇着,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她说得体贴,可那只手却顺势滑进云清欢的袖口,动作轻巧得像拂过一片落叶。
下一秒,一块帕子从袖中滑落,掉在青砖地上,发出轻微的扑簌声。
帕子边缘绣着半朵梅花,已经泛黄,但最扎眼的是上面沾着的一层灰白色粉末,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荧光。
“这是什么?”云柔嘉猛地抽手后退,声音陡然拔高,“你怎么藏着这种东西?”
老嬷嬷一看,脸色刷地变了:“这……这不是鹤顶红吗?小姐您怎么……”
“我没有!”云清欢低头看着那块帕子,眉头皱紧,“这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云柔嘉眼圈瞬间红了,声音都在抖,“昨夜母亲头晕心悸,大夫说可能是中毒,全府上下都在查毒源。你一个庶女,昏死一夜又突然清醒,现在身上又搜出带毒的帕子……你说不是你,谁能信?”
她话音未落,王氏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吵什么?”
绛紫对襟襦裙的主母跨步进来,目光扫过地上的帕子,冷哼一声:“果然是她。”
“母亲明鉴!”云清欢跪下,膝盖磕在砖上,疼得额角冒汗,“我若真要下毒,怎会蠢到让人搜出来?这帕子分明是有人栽赃!”
“栽赃?”王氏冷笑,“那你倒是说说,谁要害你?你一个连月例都领不齐的庶女,值得谁费这么大心思?”
云柔嘉适时抹了把眼泪:“妹妹,你若真有难处,大可开口求我。何必走这条路?母亲待你不薄,你竟恩将仇报?”
四周仆从窃窃私语,眼神里全是鄙夷。
云清欢闭了闭眼。
她知道,现在争辩无用。这些人早就等着她垮下去。
她缓缓抬头:“母亲若不信我,不如让我当众验毒。”
“你还想碰毒物?”王氏嗤笑,“一个昏死过的丫头,懂什么叫毒?”
“我不懂毒。”云清欢平静道,“但我懂救人。昨夜母亲不适,脉象浮乱,若是真中毒,必有余症未消。我愿以针术试探,若能唤醒一丝知觉,便说明病因另有蹊跷。”
“胡闹!”王氏拍案,“你哪来的针?太医院的银针岂是你能碰的?”
“我不用银针。”她从发间抽出一根细长的银簪,轻轻一拧,簪尖弹出一根极细的针,“这是我娘留下的绣花针,烧过,干净。”
众人愣住。
云柔嘉眼神一闪,低声劝:“母亲,让她试吧。反正……也死不了人。”
王氏盯着她看了几息,终于点头:“好。我就让你死个明白。来人,把昨夜服侍母亲的丫鬟带上来,她要是真中了毒,现在还该有反应。”
不多时,一个丫鬟被扶进来,脸色青灰,嘴唇发紫,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
太医摇头:“脉已闭,救不回来了。”
云清欢蹲下身,手指搭上那人的手腕,指尖触到皮肤时微微一顿——寒湿入络,气机停滞,确实是鹤顶红的特征。
但她没说话,只将绣花针在烛火上掠过,迅速刺入对方喉下三寸。
所有人屏住呼吸。
针尖没入皮肤的瞬间,那丫鬟喉咙突然一动,发出一声低哼,手指抽搐了一下。
“动了!”老管家失声叫出来。
云清欢没拔针,继续以极轻的手法捻转,片刻后才缓缓抽出。
那丫鬟眼皮颤了颤,竟然缓缓睁开了眼,茫然地看着四周。
“她醒了!”有人惊呼。
王氏脸色一沉:“邪术!定是用了什么迷魂手段!”
“不是迷魂。”云清欢收针回簪,语气平静,“鹤顶红闭脉,但未入脏腑。只要打开气门,逼出一口浊气,就能续命一时。她现在还不能动,需静养三日,否则毒性反噬,依旧难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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