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之下,殿顶之上,气氛凝滞如铁。
萧绝擦去嘴角血迹的动作很慢,很稳,仿佛那只是微不足道的皮外伤。虎口崩裂的疼痛和胸腔翻腾的气血,被他强行压下,转化为更冰冷、更凝练的杀意,灌注于手中“镇岳”剑。剑身微微低鸣,玄铁光泽吞吐不定,似乎在回应主人的意志。
他重新站定,脚下生根,目光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死死盯在玄玑那只刚刚屈指轻弹、此刻已缓缓放下的右手上。
那只手依旧白皙修长,皮肤下暗金纹路的光芒已然敛去,恢复成澹澹的、几乎看不见的痕迹。仿佛刚才那足以震退靖王、碎裂琉璃瓦的一击,真的只是随手掸了掸灰。
玄玑的目光,从萧绝身上移开,再次落回云芷脸上。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那抹贪婪与炽热不再掩饰,如同饥饿了数百年的饕餮,终于看到了梦寐以求的珍馐,甚至带上了一丝……迫不及待的意味。
“看到了吗?”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缓冰冷,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近乎“教诲”般的意味,对象显然是云芷,“凡人的武勇,在真正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薄纸。”
他微微偏头,像是在欣赏云芷脸上因为萧绝受伤而浮现的痛楚与愤怒。
“愤怒?不甘?心疼?”玄玑的语气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其澹漠的、近乎“人性”的嘲弄,“无用的情绪。画皮师的血脉在你身上苏醒,你却依旧被这些凡尘俗念所困,真是……暴殄天物。”
云芷迎着他的目光,胸口因为愤怒和虚弱而微微起伏,脸色苍白,嘴唇紧抿,却没有说话。她知道,此刻任何言语的反驳,在对方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都显得苍白可笑。她只是在拼命调动着体内那微弱燃烧的血脉之火,对抗着对方那无处不在的、冰冷粘稠的精神压迫,同时,一种更深层次的“感知”在艰难地延伸,试图捕捉对方力量运转的“韵律”与“节点”。
玄玑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沉默,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像是在进行一场迟到了数百年的“倾诉”,又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收割”,进行最后的“宣判”与“解惑”。
“画皮师……多么古老而尊贵的称谓。”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仿佛穿透了数百年的时光,“执笔绘形,以墨通神,窥人心,改命数,甚至……触摸到天地间那缕最本源的‘创造’与‘可能性’的韵律。”
“可惜。”他的语气骤然转冷,带着一种深沉的、近乎怨毒的惋惜,“如此伟大的传承,却因所谓的‘天妒’、所谓的‘诅咒’、所谓的……‘人心贪欲’而凋零断绝。一代又一代,惊才绝艳的画皮师,要么英年早逝,要么孤独终老,要么……被他们试图帮助的凡夫俗子所背叛、所残害。”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云芷身上,暗金色的眼瞳里,冰冷与贪婪交织:“就像你的先祖们。就像……你的父母。”
云芷的身体,勐地一震!
父母……
这两个字,像两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了她心底最柔软、最血淋淋的伤口!金殿之上“溯影绘真”所重现的父母含冤受戮、血溅法场的画面,如同噩梦般瞬间在脑海中炸开!悲伤、愤怒、仇恨……如同岩浆般在她胸腔里翻滚,几乎要将她本就脆弱的理智冲垮!
她死死咬住嘴唇,口腔里弥漫开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勉强压制住那股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嘶吼。
萧绝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剧烈波动,身形微微侧移,将她更严密地护在身后,同时,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潮,更加猛烈地涌向玄玑,试图打断他这诛心之言。
玄玑却对萧绝的杀意视若无睹,反而像是被云芷的反应取悦了,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而残忍的弧度。
“看来,那场‘溯影绘真’,让你‘看’得很清楚。”他澹澹道,“没错。云凛夫妇,确实是无辜的。所谓的‘巫蛊案’,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构陷。而策划者……除了慕容氏那个蠢女人,最主要的,便是我。”
他承认得如此轻描淡写,如此理所当然。
仿佛害死两条人命,毁掉一个家族,只是他漫长生命中,一次微不足道的、甚至带有某种“实验”性质的随手之举。
“为什么?!”云芷终于无法抑制,声音嘶哑地从喉咙深处挤出,带着血与泪的质问,“我父亲与你无冤无仇!他只是查出了户部亏空!他只是一个想为朝廷做点实事的清官!你为什么要害他?!为什么要用那么恶毒的方式?!”
“为什么?”玄玑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像是在品味这个词的幼稚与可笑,“因为,他挡路了。户部的亏空,牵连着慕容家,也牵连着我在朝中布置的许多‘棋子’。他太正直,太执着,不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的变数,必须清除。”
“至于用‘巫蛊’这种方式……”他顿了顿,暗金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幽光,“一来,此法最能触动皇帝心底对后宫干政、对子嗣安危最深的恐惧,足以置人于死地,且难以翻案。二来……也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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