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婆子的尸身被抬走时，夕阳正沉到西墙根，把庭院里的槐树叶染成暗金色。苏瑶站在廊下，指尖捏着春桃递来的那片粗布衣角，布料边缘有明显的撕扯痕迹，上面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小姐，京兆尹的人说，这衣角的料子是府里粗使婆子穿的那种，但袖口缝了青布滚边，府里只有李嬷嬷的衣裳是这样做的。” 春桃压低声音，眼圈还红着，“可李嬷嬷不是告假回家了吗？”
苏瑶望着墙角那棵歪脖子树，李嬷嬷是林氏的奶嬷嬷，打小看着林氏长大，忠心耿耿。昨日张婆子出事，她偏巧告假，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去查查李嬷嬷的儿子到底生了什么病，在哪家医馆瞧的。” 苏瑶把衣角塞进锦囊，“悄悄去，别让赵嬷嬷那帮人察觉。”
春桃刚应声要走，就见赵嬷嬷领着两个小丫鬟匆匆过来，手里端着个黑漆托盘，上面放着两碗汤药。“大小姐，这是夫人特意让人给您炖的安神汤，您昨日受了惊，喝了好歇息。” 赵嬷嬷笑得眼角堆起褶子，三角眼却不住往苏瑶脸上瞟。
苏瑶瞥了眼那褐色的汤药，热气里裹着股淡淡的杏仁味，寻常安神汤不会加杏仁，除非是想让人睡得沉些。她伸手接过，指尖刚碰到碗沿就缩了回来，故作惊讶：“好烫！春桃，先端去凉着。”
春桃心领神会，连忙端着托盘退下。赵嬷嬷的笑容僵了下，又堆起笑：“夫人还说，大小姐要是累了，就别去前院了，张婆子的事有老爷和京兆尹大人盯着呢。”
“母亲倒是体贴。” 苏瑶淡淡道，“只是张婆子是因我而死，我怎能坐视不理？赵嬷嬷要是没事，就去看看二妹吧，她今日受了惊吓，怕是也需要人照顾。”
提到苏婉，赵嬷嬷的脸色微变。方才京兆尹在厅里盘问时，苏婉被那枚银簪吓得语无伦次，若不是林氏拦着，差点把翠儿的下落说漏嘴。此刻被苏瑶点破，她讪讪地应了声，转身走了。
看着赵嬷嬷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门后，苏瑶的眼神冷了下来。林氏这是想让她喝下安神汤，好趁她熟睡时做手脚？看来张婆子的死，她们果然脱不了干系。
夜幕降临时，春桃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手里攥着张药方纸。“小姐，查到了！李嬷嬷根本没带儿子去医馆，她今早一早就出了城，去了西郊的柳家村！”
西郊柳家村？苏瑶心头一动，那里离三日后父亲要去的密林不远。她展开药方纸，上面的字迹潦草，只开了些寻常的风寒药，显然是用来糊弄人的。
“看来李嬷嬷不是告假，是畏罪潜逃。” 苏瑶把药方凑到烛火上烧了，“她定是知道张婆子的死因，被林氏打发走避风头。”
春桃急道：“那我们要不要告诉老爷？”
“现在还不行。” 苏瑶摇头，“没有实证，林氏定会抵赖。况且……” 她看向窗外，夜色里不知藏着多少双眼睛，“张婆子脖子上的勒痕很深，不像是女人能做到的，背后定有男人帮忙。”
正说着，院墙外又传来信鸽扑翅的声音。苏瑶推开窗，那只白鸽落在窗台上，嘴里衔着的纸条比上次更短，只有一行字：“李嬷嬷在柳家村东头老槐树旁的矮屋，今夜子时有人接她去密林。”
又是萧逸尘。他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苏瑶捏着纸条，指尖冰凉。这个男人像藏在暗处的影子，既帮她提供线索，又让人猜不透目的。
“小姐，这……” 春桃看着纸条，满脸担忧。
苏瑶把纸条烧成灰，眸色沉沉：“看来今夜得去趟柳家村了。”
春桃吓得脸都白了：“可是小姐，夜里出城太危险了！万一……”
“没有万一。” 苏瑶打断她，从妆匣底层翻出把小巧的匕首，鞘上嵌着颗蓝宝石，是母亲留的防身物，“张婆子不能白死，我必须找到李嬷嬷，问出真相。”
三更天的月色像层薄霜，苏瑶换上身深色男装，跟着两个相熟的护院悄悄出了府。城门早已关了，好在护院熟悉门路，带着她从一处偏僻的水道钻了出去。
夜风里带着泥土气，官道旁的芦苇丛沙沙作响。苏瑶骑马跟在护院身后，心里反复琢磨萧逸尘的用意。他为何要帮自己？难道真如他所说，是 “受人之托”？这托付他的人，会是母亲的旧部，还是…… 另有其人？
快到柳家村时，护院突然勒住马：“大小姐，前面有动静！”
苏瑶勒马望去，村口老槐树下果然亮着盏马灯，一个穿灰布褂子的男人正把个包袱塞进牛车，车旁站着的妇人正是李嬷嬷，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就是她！” 苏瑶握紧缰绳，刚要催马过去，却见那男人突然从怀里掏出把短刀，抵在李嬷嬷后腰上。李嬷嬷吓得浑身发抖，被他推搡着上了牛车。
“不好，他们要杀人灭口！” 苏瑶心头一紧，策马冲了过去，“住手！”
那男人回头见有人来，骂了句脏话，扬鞭就要赶车。护院连忙上前阻拦，两人瞬间打在一处。苏瑶跳下车，一把扯住李嬷嬷的胳膊：“说！是谁让你杀张婆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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