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风山脉上空,一道流光歪歪斜斜地低空飞行,显得异常沉重,正是洛秋宁催动着她那件代步用的低阶法器“流云梭”。
流云梭上,罗修尘被她艰难地半扶半靠着。他的身形对于十二岁的洛秋宁来说过于高大,整个过程耗费了她巨大的气力和心神,额角已沁出细密的汗珠。流云梭本就品阶不高,超载之下飞行得极不稳定,每一次气流颠簸都让梭身剧烈晃动。
这剧烈的颠簸,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罗修尘从那种无边死寂的空洞状态中猛地摇醒。
模糊的视线里,是飞速倒退蒙着灰败色彩的林影,和一个少女紧绷着、沁出汗珠的洁白侧脸轮廓。耳畔,除了呼啸的风声,还有另一个少年喋喋不休的聒噪。
“……疯了!为了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废物……无底洞……灵石……”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刺入他碎裂的灵魂,但与脑海中父母惨死、村落焚烧的画面相比,这外界的噪音反而显得微不足道。
他试图动弹,却发现自己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控制,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包裹着他,那灵魂被撕裂的剧痛,远比空间切割肉身更加难以忍受。
就在这时,流云梭猛地一个下坠,避开一处山坳,剧烈的震荡传来。 这突如其来的冲击让他本就脆弱不堪的意识瞬间涣散,眼前刚刚聚起的一点微光再次熄灭,沉重的眼睑无力地合上,头一歪,彻底陷入了昏迷之中。这一次,连那无边无际的痛苦似乎都变得遥远了。
“疯了,简直是疯了!洛秋宁,你现在把他丢下还来得及!” 一旁的洛明哲驾驭着自己的飞剑,紧随在侧,脸色铁青,对刚才罗修尘短暂的苏醒毫无察觉,喋喋不休道“你看他这样子,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带回城里,万一被巡城卫队盘问,我们怎么说得清?”
洛秋宁全部心神都用在控制摇晃的流云梭和稳住身上再次失去意识的人,对刚才那短暂的动静和堂哥的聒噪都充耳不闻。她只是感觉到他的身体似乎刚才微微绷紧了一下,随即又彻底松软下去,只当是颠簸所致。
“陈家正盯着我们洛家每一个错处!刘家也不是好东西!你这就是主动送把柄上门!家族如今什么境况你不知道?哪还有多余的资源填这个无底洞?他伤成这样,得用多少丹药才能吊住命?这些灵石本来或许能……”
“堂哥!” 洛秋宁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冷硬地打断他,“你若怕被牵连,现在就可以加速回城,只当从未见过他。人,是我洛秋宁一人要救的,后果也由我一人承担。”
“你承担?你拿什么承担?!” 洛明哲气得几乎要从飞剑上跳起来,但见她态度决绝,深知再劝不动,只得恨恨地一跺脚,加速越过流云梭,嘴里兀自念叨,“不可理喻!我这就回去禀明父亲,看你如何收场!”
言罢,他头也不回地化作一道流光,率先朝着云松城洛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洛秋宁看着洛明哲远去的背影,眼中掠过一丝复杂,但很快又被坚定取代。她深吸一口气,更加小心地操控着流云梭,避开人多眼杂的大路,从僻静的侧后方绕行,艰难地回到了自己位于家族院落群一角的秋水小院。
她刚将流云梭降下,一直守在院中焦急等待的老仆忠伯便连忙迎了上来。
“小姐!您可算回……” 忠伯的话说到一半便卡住了,因为他看清了洛秋宁带回的是什么——一个血肉模糊、气息奄奄、几乎看不出人形的少年。
苍老的脸上瞬间写满了惊骇与浓浓的忧虑。“这…这是?!小姐,您怎可带回如此重伤之人?这若是被人发现,尤其是刘家或陈家之人,怕是会借题发挥,于您于家族都大为不利啊!此子来历不明,看这伤势恐怕牵扯极大,这…”
“忠伯,救人要紧。他伤得太重了,我不能见死不救。” 洛秋宁语气坚决,打断了老仆的劝阻,清澈的眼眸中是不容动摇的意志。“麻烦您帮我将他安置到偏房,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洛秋宁终究无法见死不救。她一个十二岁的少女,耗费了巨大的气力,才将这个对于她而言过于沉重、昏迷不醒的少年,艰难地运回了僻静的秋水小院。
看着自家小姐倔强而善良的面容,忠伯深知她的性子,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不再多言,小心翼翼地帮着她将少年抬进了僻静的偏房床榻上。
当褪去那身破碎染血的衣物,彻底看清少年身上的恐怖伤势时,即便是见惯了矿工伤患的忠伯,也不禁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心神被那股无形的压力与惨状所慑。
躺在床上的少年,看上去约莫十三四岁,与她年纪相仿。然而这具身躯,却绝非寻常少年所有。他身形高大,骨架舒展匀称,肌肉线条流畅而清晰,并非壮硕,却每一寸都仿佛被千锤百炼过。
蕴含着一种精悍、协调、近乎完美的可怕力量感,与他稚嫩的年龄形成了令人心惊的对比。此刻虽遍布狰狞创伤,黑气萦绕,却更像是一件受损的神兵魔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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