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小院偏房内,方才那雷霆万钧般的暴戾气息已然消散,只余下淡淡的宁神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杂。
洛秋宁小心翼翼地剪开罗修尘手臂上被鲜血浸透的纱布,露出底下狰狞的伤口——因他刚才那狂暴的动作,原本已开始愈合的创口再次崩裂,皮肉翻卷,看得她心头一紧。
“你……何必出来。”她低声说着,语气里带着几分后怕,几分责备,更多的却是难以掩饰的心疼。指尖凝聚起水蓝色的柔和灵气,轻柔地覆盖在伤口上,为他止血。
罗修尘沉默地坐着,任由她动作。他深潭般的眼眸中的血色与暴戾早已褪去,此刻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洛秋宁。她的眉头因担忧而微蹙,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洛秋宁被他看的脸颊微微发热,忍不住轻声道:“你在看什么?”
罗修尘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过了好一会儿,才生硬地吐出几个字:“他们……吵。要……伤你。”他的声音沙哑干涩,仿佛久未使用的锈铁相互摩擦,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
洛秋宁的手微微一颤,灵气都波动了一下。她抬起头,撞入他那纯粹而专注的目光中。原来他是因为听到外面的争吵,感知到那些人欲对她不利,才不顾一切地冲出来的。
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悄然漫过心田,冲散了先前的不安与恐惧。
“我没事的。”她声音放得更柔,“这里是洛家,他们不敢真的把我怎么样。倒是你,伤得这么重,不能再乱动了,知道吗?”她的语气像是在叮嘱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罗修尘没有回答,只是依旧看着她,仿佛在确认她是否真的“没事”。过了片刻,他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指尖轻轻碰触了一下她方才被护卫试图抓握的肩膀。
那触碰一触即分,轻得像一片羽毛,却让洛秋宁浑身微微一僵。
“……痛?”他问,眼中带着因为昏迷过久导致近乎懵懂的疑惑。他似乎无法理解那些脆弱的情绪,却能直观地感知到物理层面的伤害和威胁。
洛秋宁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她摇摇头,露出一抹让他安心的笑容:“不痛。”
她继续为他包扎,动作更加轻柔。两人之间陷入一种静谧而微妙的氛围中,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仿佛将刚才门外的一切纷扰都隔绝开来。
“小石头,”她一边包扎,一边轻声低语,像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以后不要这样冲动了。你的安全最重要,知道吗?”
罗修尘的目光依旧落在她身上,许久,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他是否真的理解了“冲动”和“安全”的含义不得而知,但他似乎明白了她在关心他。
这种沉默的回应,却比任何华丽的誓言都更能触动人心。
洛秋宁刚为罗修尘重新处理好伤口,喂他服下汤药,院外便传来了的脚步声。忠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姐,家主和诸位长老请您即刻前往议事厅。”
该来的,终究来了。洛秋宁深吸一口气,替沉睡过去的罗修尘掖好被角,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洛萱在秋水别院惊吓转变成怨恨,她强下心中恐惧,走向洛云鸿的书房。
“爹!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洛萱哭得梨花带雨,闯进其父大长老洛云鸿的书房,添油加醋地将秋水小院的遭遇哭诉了一遍,自然略去了自己先行动手抢夺的细节,极力渲染洛秋宁如何纵容那“怪物”行凶,自己如何死里逃生,护卫如何被残忍重创。
洛云鸿端坐在太师椅上,手中盘着一对光滑的紫檀木珠,面色平静地听着,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精明的算计。他并未因女儿的哭诉而立刻动怒,反而沉声问道:“你说那少年,未曾动用灵力,单凭肉身力量就瞬间击溃了两名聚元境护卫?”
“千真万确!快得像鬼一样!那眼神……简直不像人!”洛萱想起那一幕,仍心有余悸。
洛云鸿手中的木珠停止了转动。天赋?奇遇?还是某种……禁忌的力量?他膝下子女天赋平庸,一直被大哥洛云舟那一脉的天才女儿压着一头,这是他心中最大的刺。老祖重伤闭关前将家主之位传给了洛云舟,更让他郁郁不甘。若这力量……能为他所用……
但他表面上却皱起眉头,呵斥道:“哭哭啼啼,成何体统!遇事如此沉不住气!那少年再古怪,如今也是你堂妹院里的人,你带着人直接去抢,有理也变没理!徒惹人话柄!”
洛萱被骂得一愣,委屈道:“爹!难道就这么算了?”
“自然不能算!”洛云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但要用规矩办事,而不是撒泼打滚。你去,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告知与你相熟的几位叔伯长老,尤其是四长老。为父稍后自会去议事厅,为你‘主持公道’。”
他的“主持公道”,自然是要将小事闹大,借题发挥。目标不仅仅是惩罚洛秋宁和那少年,更是要试探和打击家主洛云舟的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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