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虽控，阴霾未散。郡守府内，烛火通明，映照着众人凝重如铁的面容。不揪出那潜藏的黑手，天水城便永无宁日。
“水源是关键。”拓跋隽指尖点在城防图的军营区域，“毒素通过水流扩散，才能解释发病的集中与迅猛。投毒点，必在军营用水源上游。”
薛冉领命，如同暗夜中的猎犬，带着侦缉小队最精锐的好手，沿着流经军营的河道及附近水井，展开了地毯式的摸排。他们不分昼夜，查验河床、井壁，询问周边住户，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
与此同时，秋菊和张太医也对毒素本身进行了更深入的分析。沈昭宁已经私下传授了秋菊源自系统灌输的初级毒理学知识，此刻她正利用这些知识中的提纯和检验思路，结合自己的医术，终于在那“蜂针”投毒器残留的微量痕迹中，发现了一种独特的、带有苦杏仁与硝石混合气味的成分。
“此物名为‘鬼见愁’，并非致命毒药，而是一种极强的催化剂，能数倍激发其他毒素的活性和挥发性。”秋菊向拓跋隽和沈昭宁禀报，眼中闪烁着洞察的光芒，“正因如此，混合毒素才能在水源稀释后，依然保持如此可怕的效力。投毒者，深谙此道！”
线索逐渐收拢。
第三日黄昏，薛冉带回了一个关键消息和一个活口。
“王爷，王妃。查到了。”薛冉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更带着冰冷的锐利，“军营东侧三里，有一口废弃多年的甜水井，近日有被重新挖掘清理的痕迹。井壁发现了与‘蜂针’材质相同的金属刮痕，并在井底淤泥中，找到了这个。”他摊开手，掌心是一小片被水泡得发白的碎布，布料普通，但上面沾染着些许暗绿色的污渍，散发出极淡的苦杏仁与硝石气味。
“鬼见愁！”秋菊立刻辨认出来。
“据此线索，我们排查了近日所有靠近过那口废井的人员。”薛冉继续道，“锁定了专门往军营送柴炭的杂役，刘老七。此人三日前曾以寻找丢失柴刀为由，在废井附近逗留许久。今日我们在其家中搜出了尚未用完的‘鬼见愁’粉末，以及……一锭十两的官银。”
“人呢？”拓跋隽语气森然。
“已拿下，就在外面。”
刘老七被两名黑影卫押了进来，他是个四十多岁的干瘦汉子，面色蜡黄，此刻抖如筛糠，裤裆一片湿濡，骚臭难闻。
“说！谁指使你的！”拓跋隽甚至懒得迂回，直接以磅礴的气势碾压过去。
刘老七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是……是一个戴斗笠的男人，小的没看清脸……他……他给了小的二十两银子，让小的把一包药粉撒进那废井里……说……说是能驱虫，小的不知道是毒药啊王爷！”
“驱虫？”沈昭宁冷笑一声，声音不高，却让刘老七的哭声戛然而止，“用价值百金的‘鬼见愁’驱虫？那锭官银，又是从何而来？”
刘老七语塞，脸色惨白，眼神闪烁。
薛冉上前一步，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你家中床下暗格里，还有两锭同样的官银。你儿子嗜赌，欠下赌坊五十两，三日前突然还清。还需要我继续说吗？”
刘老七彻底瘫软在地，心理防线瞬间崩溃：“我说……我说……是……是‘济世堂’的钱掌柜……是他牵的线……那戴斗笠的人，是从北边来的……小的……小的只知道这些了……”
“济世堂钱三！”郭涛低呼，与薛冉之前的调查吻合。
“立刻查封济世堂，抓捕钱三！”拓跋隽下令。
“晚了。”薛冉却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属下来此前已派人去往济世堂。钱三……已在家中书房服毒自尽，用的是‘毒牙’惯用的‘封喉散’，见血封喉，无药可救。书房有被匆忙翻检的痕迹，重要物品已被转移或销毁。”
又一条线索断了！
众人心头一沉。“毒牙”行事之诡秘狠辣，远超想象。他们总能快一步灭口，切断追踪。
沈昭宁却并未气馁，她走到瘫软的刘老七面前，蹲下身，平静地看着他：“刘老七，你想活命吗？”
刘老七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拼命点头。
“那戴斗笠的人，除了给你银子，可还留下什么话？或者，他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任何细节，都可能救你的命。”
刘老七努力回忆，浑身都在用力，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声道：“有……有！他……他右手好像不太方便，递银子给我的时候，用的是左手，右手一直缩在袖子里……还有……他腰间好像挂了个什么东西，灰扑扑的，像个……像个干瘪的蛇头！”
干瘪的蛇头？沈昭宁与拓跋隽对视一眼，这像是一种信物或者标识。
“还有……他说话带着点北边燕州那边的口音……不是很重，但小的走南闯北，听得出来！”刘老七补充道。
燕州口音，右手不便，蛇头信物。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拼凑出一个模糊的刺客形象。
“薛冉，”沈昭宁站起身，“根据这些特征，尤其是那个蛇头信物，在城内以及周边暗查。‘毒牙’损失了钱三这个据点，必然会有新的联络人出现。他们计划失败，绝不会轻易放弃天水城。”
“是！”薛冉领命，再次投入黑暗之中。
拓跋隽看着沈昭宁，在她冷静的布局下，原本似乎走到尽头的线索，又隐约显现出新的方向。“你认为，他们还会有后续行动？”
“一定会有。”沈昭宁目光深邃，“投毒只是第一步。若瘟疫未能摧毁我们，他们定然还有后手。或许，就在我们以为安全的时候。”
她走到窗边，望向城外连绵的远山。刘老七提供的“燕州口音”，让她心中微动。燕州，是太子势力经营多年的地盘之一。
“毒源虽已找到，但真正的毒蛇，还藏在暗处。”沈昭宁轻声道，“我们必须比他们更快。”
夜色深沉，天水城在短暂的平静下，暗涌更急。猎手与猎物的身份，在不断转换。而一张针对“毒牙”的大网，正随着新的线索，悄然撒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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