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升高时,漠北的商队带来了新的花肥,是用沙漠里的“响铃草”烧成的,肥粒落在土里会发出细碎的“叮咚”声。“我阿娘说,这声响能让根须长得更欢,”阿古拉往星芽根边撒肥粒,“你听,像不像西域的驼铃在土里响?”
果然,肥粒落处传来轻响,星籽花的花瓣立刻颤了颤,像是在应和。远处的听铃苗田忽然泛起层绿浪,叶片朝着星籽花的方向倾斜,根须在土下悄悄伸展,与星籽花的根须越缠越紧,像无数条绿色的线,把花田织成了张密不透风的网。
老渔人划着船送来新晒的海菜干,这次的海菜上缠着些亮晶晶的细沙,是深海里的“星砂”。“把这混在土里,根须会发光,”他帮着书墨培土,星砂刚接触到根须,果然冒出层淡蓝的光晕,“夜里走花田,不用点灯都能看见路。”
午后的雷阵雨来得急,豆大的雨点打在星籽花的花瓣上,却没伤着分毫——树王的枝叶像把巨伞,正好罩住了花株。雨点顺着树王的枝干往下流,在根部汇成小小的水洼,星芽的根须往水洼里一探,竟长出片带着水纹的新叶。
“它在学东海的浪呢!”小石头举着成长册冲进雨里,任凭雨水打湿纸页,“这叶纹,跟老叔船上的浪痕一模一样!”
书墨赶紧把他拉进凉棚,却见雨幕里,听铃苗的叶片上滚满了水珠,水珠顺着叶脉往下滴,在地上拼出串湿漉漉的字——是各族文字的“家”,汉文的方正、西域文的圆转、波斯文的曲弧,都在雨里融成了团暖。
雨停时,天边架起道彩虹,一头连着树王的枝桠,一头搭在听铃苗田,虹光落在星籽花的花盘上,竟在地上投出朵巨大的花影,花影里的根须清晰可见,像无数条彩色的河,往四面八方流去。
孩子们追着花影跑,踩过的地方立刻冒出些细小的绿芽,是跨路花的新苗,根须刚钻出泥土,就朝着星籽花的方向伸去。书砚望着这幕,忽然在成长册的空白页上写下:“所谓家园,从不是孤立的花,是根缠着根的暖,是叶挨着叶的香,是哪怕隔着风雨,也能在土里认亲,在光里相拥。”
暮色漫上来时,星籽花的花盘转向了西边,仿佛在遥望西域的方向。星芽的新叶上还沾着雨珠,映着渐暗的天光,像颗藏在土里的小星星。小石头躺在花影里,听着根须在土下生长的轻响,忽然觉得这花田早不是普通的花田了——是所有牵挂的根,扎在同一片土里,长出的同一片天。
而那些在雨里拼出的“家”字,早被根须吸进了土里,成了养分,催着新苗往上长,往远处长,长成一片连风都吹不散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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