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岐的晨雾裹着血腥气漫进中军帐时,慈航道人正对着沙盘上的血色标记出神。玉净瓶里的甘露昨夜已耗尽最后一滴,瓶身此刻凉得像块寒冰,贴在掌心竟生出细密的霜花。帐外传来伤兵的呻吟,混着药草的苦涩味,在她耳中化作淇水两岸连绵的哭嚎 —— 三天前那场恶战,闻仲残部用活人献祭催动血河阵,如今淇水下游的村落还泡在暗红的泥浆里。
“师姐,该出发了。” 玉鼎真人的声音带着疲惫,他袖口沾着未干的血渍,青萍剑的剑穗缠了三道白布,那是为阵亡的十二金仙弟子戴的孝。慈航道人抬眼时,正撞见他眼底的红血丝,像极了当年在昆仑山下,他为救被虎妖所伤的灵鹿,彻夜不眠时的模样。
“把这个带上。” 她将一枚用菩提子串成的念珠塞进玉鼎真人手心,珠子被体温焐得温热,“血河阵的戾气会伤元神,这串珠子能挡一挡。” 指尖触到他虎口的新茧,那是昨夜挥剑斩断三十根献祭锁链磨出来的。
玉鼎真人攥紧念珠,指节泛白:“那些被抓去献祭的孩童……”
“我知道。” 慈航道人打断他,声音轻得像叹息,“昨夜我托梦给当地土地,他们说闻仲残部正往青龙关撤退,要在那里重开祭坛。” 她俯身用银簪在沙盘上划出一道弧线,簪尖划过 “青龙关” 三个字时微微颤抖,“这关隘地势险要,他们若用孩童血祭,整个西岐的水系都会被污染。”
帐帘突然被掀开,哪吒踩着风火轮冲进来,混天绫上的血珠滴在地面,晕开一朵朵小红花。“师叔!前锋营在乱葬岗发现二十七个活口,都是被挖了心的孩童,还有……” 他突然哽咽,手背抹了把脸,“还有个女娃手里攥着这个。”
那是半块绣着莲花的肚兜,丝线已被血浸透。慈航道人接过时,指尖被针扎似的疼。她认出这针法 —— 去年在朝歌贫民窟,她曾教过一个瞎眼妇人绣这种莲花,说能保孩子平安。当时那妇人摸索着绣了整整三个月,说要给刚出生的女儿当满月礼。
“备马。” 慈航道人起身时,拂尘的银丝突然绷直,像有无数冤魂在拉扯。玉鼎真人想劝阻,却被她眼底的红痕惊住 —— 那不是泪水,是元神激荡时渗出的血光。
青龙关的城墙在暮色中泛着铁锈色,慈航道人勒住马缰时,正看见城楼上吊着十几个孩童。他们的小身子在风里摇晃,像被摘去籽粒的玉米。闻仲的副将站在垛口,举着把沾满血的匕首,朝着城下黑压压的难民狞笑:“想救娃子?就让西岐退兵!否则每隔一个时辰,我就剐一个下来喂狗!”
人群里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一个妇人挣脱兵丁的阻拦,朝着城墙磕头,额头撞出的血珠溅在青石板上:“将军行行好!那是我唯一的儿啊!我给您当牛做马还不行吗?”
慈航道人的心像被拂尘的银丝缠紧,透不过气。她翻身下马,缓步走向城门,玉净瓶在袖中发出低低的嗡鸣。“放了孩子,我留在这里当人质。” 她的声音不大,却穿透了哭喊声,清晰地传到城楼上。
副将眯起眼打量她:“你是谁?凭什么跟我谈条件?”
“阐教慈航。” 她抬手摘下道冠,青丝垂落肩头,“我师弟玉鼎真人此刻正带着十二金仙布阵,半个时辰后就能踏平此关。你若放了孩子,我保你麾下兵丁不死。”
副将脸色变了变,突然狂笑:“妖道休要骗我!我这里有闻太师留下的血符,只要点燃它,方圆百里都会变成炼狱!” 他从怀里掏出张暗红色的符纸,上面用鲜血画着诡异的符文。
慈航道人看着那血符,瞳孔骤然收缩。那是用三千童男童女的心头血炼制的,一旦点燃,不仅关隘会化为焦土,连地下的龙脉都会被污染。她缓缓抬手,掌心托起玉净瓶:“这瓶子里有昆仑玉髓,能解世间万毒。你放了孩子,它归你。”
瓶身折射的月光落在城楼上,副将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他舔了舔嘴唇:“先把瓶子扔上来!”
“我信不过你。” 慈航道人摇头,“先放三个孩子下来,我就扔瓶子。”
副将犹豫片刻,朝身后挥挥手。三个被吓得呆傻的孩童被推下城墙,摔在沙地上。慈航道人飞身接住他们,将玉净瓶扔了上去。副将接住瓶子,拔开塞子闻了闻,脸上露出贪婪的笑容:“果然是好东西!”
就在他分神的瞬间,慈航道人突然祭出拂尘,银丝如瀑布般卷向城楼。同时,玉鼎真人带着十二金仙从两侧山林冲出,法宝的光芒照亮了夜空。城楼上的兵丁猝不及防,顿时乱作一团。
“妖道敢骗我!” 副将又惊又怒,就要点燃血符。慈航道人已踩着银丝飞上城楼,指尖点向他的手腕。两人交手中,血符掉落在地,滚到一个被吊着的孩童脚边。那孩子不知哪来的力气,用脚尖勾住符纸,朝着慈航道人推过来。
“小心!” 玉鼎真人的声音刚落,副将的匕首已刺向慈航道人的后心。她侧身躲过,却被匕首划破了衣袖,血珠滴在血符上,顿时冒出蓝幽幽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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