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宴——
丽姑姑清脆的击掌声刚落,一队身着淡黄菊纹宫装的侍女便鱼贯而入。
她们步履轻盈如踏菊而行,每人手中捧着描金漆食盒,在席间翩然穿行。
谢天歌眼巴巴看着宫女们如蝶分花,将一道道小巧精致的佳肴呈上各席。
曲长平和曲应策面前已摆上金菊醉鸡,琥珀色的酒冻上缀着新鲜菊瓣,菊花鱼羹,雪白的鱼茸在菊形瓷盏中绽放,每人都足足七个菜肴。
我的呢?谢天歌小声嘀咕,手指焦躁地敲着案几。正欲开口,忽闻一阵甜香袭来。
最后一位宫女在她面前盈盈拜倒。
先呈上的是与其他席位相同的菊花酥——只是她这份酥皮竟叠作九重花瓣;接着是桂花鱼——鱼身上铺排的菊瓣拼成了黄莺展翅的图案。
哇...谢天歌的杏眼瞬间亮了起来。更让她惊喜的是,七道菜以后,宫女又端出三样别处没有的:素排骨炸得金黄酥脆,裹着蜜糖菊花酱;米糕做成小菊盏,里头盛着琥珀色的桂花蜜;最绝的是那盘爆双脆,腰花与肚尖在菊花瓣间若隐若现,香气扑鼻。
她迫不及待地抓起银箸,刚要夹向那诱人的素排骨——
曲应策的玉筷突然横压在她的筷子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母后尚未动箸。他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谢天歌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用力抽回筷子,银箸在案几上弹跳两下,险些掉落。
这时皇后含笑举箸:今日不拘虚礼,诸位且尝尝御膳房的新巧。
谢娘娘赐宴——
众人齐声谢礼后,席间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赞叹声。
曲长平正夹起一片菊花鱼,余光却瞥见谢天歌案几上与众不同的菜肴,不禁奇道:你这菜式怎么...
话音未落,谢天歌已经将一块素排骨塞进嘴里。
酥脆的外皮在齿间碎裂的瞬间,她突然僵住了。
这个味道?!
阿笙?!
谢天歌猛地站起身,珊瑚珠花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摇晃。
她兴奋地环顾四周,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场中宾客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纷纷侧目。
谢天歌?曲长平轻扯她的衣袖,你在找什么...
皇后见状连忙摆手,宠溺道:天歌!穿着女装还这么没规矩,快坐下用膳!
谢天歌在入席之前肯定是恭恭敬敬的穿着女装先去皇后那里报备过的,是以不管她坐在哪里皇后也能一眼认出她来。
这一声如同惊雷炸响。
赫连誉手中的酒杯地磕在案几上,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果然如此。
赫连雪瑶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这些雍国人...合起伙来瞒骗我!
头一次见到穿成这样的谢天歌,在场的男男女女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方才她戴着围帽坐在女宾席角落背女戒的时候,都以为是哪个怕羞的五品官家小姐,没人理会。更不会有人认为会是那个谢家小霸王。
谢天歌却对周遭反应置若罔闻,仍不死心地张望着。
直到皇后又唤了一声,她才反应过来坐回席位。
曲应策狐疑地夹起一块她面前的素排骨。入口的瞬间,美味四溢,他眉头微蹙:这不是御膳房的手艺。
天歌这是怎么了...觉察妹妹有异,谢云旗凑近谢绽英问道。
谢绽英目光锐利地盯着那几道菜,再盯着怅然若失的妹妹,心里大概明了。
慕容笙来过了。谢绽英声音压得极低。
什么?谢云旗险些打翻酒盏,他现在不是应该在脊北平乱吗?
谢绽英指尖轻叩案几,迅速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加以分析,眼中精光闪烁:他堂兄慕容阡回北疆换防,必经脊北。他快速计算着,按军令,慕容阡可在脊北停留一日,慕容笙有十二个时辰可以离开。
谢云旗瞳孔骤缩:从脊北到京城,骑最快的马要五个时辰,回程还要六个...他猛地攥紧拳头,那他在京城只有...一个时辰?
两个。谢绽英纠正道,慕容笙的“驰素”比一般的千里马速度要快。
谢云旗不可置信地望向妹妹,突然觉得喉头发紧:就为了...给她做顿饭?连面都不能见?
擅离职守是死罪。谢绽英声音冷硬,目光却柔和了几分。
谢云旗久久不能言语。这小子到底是有多喜欢啊?
他似乎很难理解一个外人怎么能比家人更爱自己的妹妹。
谢绽英没有回答,只是将面前的菊花酿推到弟弟手边。
谢天歌反常的安静让席间气氛都凝滞了几分。
她垂着眼睫,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盘中残余的米糕碎屑,连最爱的菊花爆双脆都只动了一筷子。
曲应策蹙眉,手中的玉筷在碗沿轻敲了两下:谢天歌,今日是特意想糟践母后的心意么?
出乎意料的是,谢天歌竟没像往常那样跳起来跟他斗嘴。
突然,她掀开帽纱,猛地抓起那盘被冷落多时的菊花酥。
纤细的手指急切地掰开酥皮,金黄的碎屑簌簌落在案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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