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爷有病,太奶不着家,五个兄弟虽然长大也成了惯偷。奶奶怀孕,家里添丁进口还得养家糊口。几间破房子,人多住不开。光靠南山头几亩薄地,九口之家也吃不饱肚子。太爷没做成的两件大事,爷爷必须完成:一是开地,二是盖房子。爷爷不愁开地也不愁盖房子,只愁两件事:一是治不好太爷的病,二是管教不好五个兄弟。太爷一天天变老,死后埋进南海底一了百了。五个兄弟偷鸡摸狗恶习不改,一天天长大。两个大兄弟也该成家了,不改邪归正很难为人一世。爷爷以为,只要五个兄弟回归土地自食其力,自然变好,不再危害乡里。
奶奶说:“几个兄弟心里长草,得先把心侍弄好。”爷爷不服气:“我和五个兄弟一个爹妈生养,不信秉性不改。”奶奶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爷爷说:“连调皮捣蛋的牲口都通人性,人还不如牲口?”奶奶说:“人不能和牲口相比。”爷爷说:“我明天让他们去南山头干活。”奶奶说:“南山头不是永宁大集,干活不是偷东西。”爷爷说:“他们非得做千人骂万人恨的小偷?”
奶奶说:“鱼靠水活,水靠源活,鸡鸭鹅狗靠食活,人靠规矩活。大西山人打渔摸虾,日子过得滋润。盐场人念书,通情达理做大事。小西山人土里刨食,有吃有喝。几个兄弟是散羊野马,浪子回头一时难,管人先管心。”
爷爷固执地认为,自己不但是几个兄弟的楷模,也是小西山光棍们的榜样,必须让他们走他的成长道路。他把南山头几亩薄地当学堂,自任教书先生。农经、农耕是四书五经,春种秋收是念书写字,哪有教育不好几个兄弟的比例?
太爷得病后,南山头几亩薄地撂荒几年。表层的一点儿熟土,被每年冬天的大北风一点点刮走,只留下一层大大小小的石头,像南洪子退潮泥蟹晒盖。
爷爷对几个兄弟说:“今天,我送你们去私塾念书。”爷爷把几个懵懵懂懂的兄弟领到南山头,在地中间架起一面铁筛子。他一锨一锨筛石子儿,让几个兄弟一筐一筐往外抬。开始,几个兄弟干的很起劲,不一会儿烦了。
他们在地头相互追逐撇石子打,又把石子扔回地里。爷爷在地边摆放一排石头当靶子,让几个兄弟站在地里往地头投准。谁投准一个靶子可以少抬一筐石子,谁打不准,往外拣五筐石子。几个兄弟用石头打别人家果子,早已练出神投绝技。二兄弟左右开弓,三兄弟一石三鸟,四兄弟旁敲侧击,五兄弟歪打正着,六兄弟收拾残局单打一。他们一出手,所有靶子被“乒乒乓乓”击倒。
他们打别人家的果子节省弹子,现在也不浪费石子。有这工夫到集上,已经偷了两车地瓜拉回家了。爷爷没工夫陪几个兄弟练武,一个人拣石子。
二爷对爷爷说:“哥,冬天北风大,就得石头压,好土被风刮没了更倒霉了。要想长五谷,就得石头捂。哥,让石头压在地里吧,保土要紧哪。”
爷爷放他们回去,自己没日没夜地筛石子,往外挑,在地边堆成一座小山。他磨秃几张铁锨,用坏几面筛子,把几亩薄地筛成松暄的苞米面发糕。
田间最缠人的活儿之一,是给苞米间苗。一墩墩禾苗长满垅台,留下其中最合适的那棵。哪怕留下的禾苗再弱,只要位置合适,都是有苗不愁长。间苗不拔根,返苗根越深。二茬苗扎下根,想拔出来就费劲了。爷爷把几个兄弟叫到地里,教他们怎样间苗。他们星来月去偷拔别人家地里的大葱和萝卜,让他们拔苗不如毁苗。他们图省事把好苗拔掉,留下的不当不正,甚至拔光。为了掩盖过失,他们把拔掉的禾苗再捅进土里。他们经过的地里,像被野猪拱过,被野鸡啄过,被牲口糟蹋过,被蝲蝲蛄串过。爷爷一顿大耳刮子,扇的几个坏蛋抱头鼠窜。
田间最麻烦的活儿是拔地瓜地草。长在杂草丛中的地瓜苗,是一只只孤羊被群狼包围。入伏后下过第一场雨,地瓜地草疯长。人从地头拔到地尾,地头的草芽又钻了出来。被拔掉的草没扔出去,沾点露水起死回生,生出新根扎进土里。被拔掉的草堆在地头,草根像海爸爪子往前伸,悄然间把全草拉进去。
爷爷在南海底栽地瓜,地瓜秧和杂草齐头并进。爷爷干不过来,还得求几个兄弟。几个兄弟进了地瓜地,没拔几根草,都表示不耐烦。二爷说:“要想结地瓜,就得草里趴。”三爷说:“我宁肯满山跑,不拔地瓜地草。”四爷说:“我不吃地瓜,也不把腰哈。”五爷说:“吃地瓜烧心,不如吃地瓜筋……”
爷爷把他们赶走,晚上提着灯笼在地里拔草。此时延安,毛主席也教育一个叫景华的懒汉自食其力。景华满口歪理:“核桃虫不动,吃得肉滚滚;蚂蚁跑得快,饿断腰脊骨。命里有半升,不用起五更;命里有半碗,不用强拾砍。”毛主席开辟一块菜园,每天抽空和景华一起种菜,使懒汉成为一个劳动者。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走出小西山请大家收藏:(m.2yq.org)走出小西山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