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鸡不是犯人,不能总圈着不放。人也不能什么不干,白天晚上守护小鸡。小西山的女人们一听见鸡叫,提着铜盆一边往街上跑一边“嘡嘡”猛敲,大喊:“嗨——狐狸叼小鸡来——嗨——狐狸叼小鸡来——”全屯的女人听见,都跑出来边敲铜盆边喊;三里五村的女人们听见,也遥相呼应呐喊助阵。
女人们把铜盆敲破把嗓子喊哑,狐狸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在她们眼皮底下抓走心肝宝贝。井里蛤蟆酱里的蛆,饭里沙子是老规矩。历朝历代的大、小西山人,只和狐狸黄鼠狼打个平手。到这一朝人,狐狸和黄鼠狼怕了几天太爷,以为他“咚咚”的咳嗽声是老洋炮,吓得望风而逃。后来没闻到火药味儿,它们放心了。
奶奶从马家逃出来,第二天赶海经过沙湾底,就看好这块地方。她从密匝匝的洼底草中间走过,就像趟在海滩下面浅水里。水里面一群群小鱼四散而逃,草中间群群蚂蚱惊飞。海滩不能养鱼,偌大的沙湾底却可以养小鸡。粉碎海滩上的海蛎子壳子,小虫子小蚂蚱草籽青草野菜,就是小鸡的天然饲料。但是,狐狸和黄鼠狼不能轻祸祸了。既然听了兔子叫还不敢种豆子了,听了狐狸和黄鼠狼叫,就敢养小鸡。狐狸和黄鼠狼,每时每刻都在琢磨小鸡,人们照样养小鸡。你祸祸我的小鸡,我就要你的命。野兽终归是野兽,看咱们谁能治过谁。
奶奶非在沙湾底养小鸡不可,与狐狸和黄鼠狼斗个你死我活。被公鸡踩过蛋的母鸡下蛋,孵的鸡苗儿壮。十里八村,太奶知道谁家有没出阁的闺女、新媳妇怀上孩子什么时候坐月子。太奶再去谁家画棺材头、为媳妇接生、操办婚礼当忙头,逢上养公鸡的人家,只要鸡蛋。奶奶腾出里屋炕,铺了谷糠埋进种蛋。
春分一过,奶奶和小叔子们上山削树枝子,在沙湾底围起一圈大鸡栏。当鸡雏长成半斤重的小鸡,到了农历五月初五端午节。一大早,奶奶和小叔子们把二百多只小鸡装进笼子,用牛车拉到沙湾底。牛车一出街门口,远远近近的狐狸和黄鼠狼,已经嗅到了百鸡宴的美味。它们以树林和草丛做掩护,也悄悄去了沙湾底,埋伏在鸡栏四外。它们一个个垂涎三尺跃跃欲试,耐心等待餐车到来。
奶奶把缝好的马猴、黑豆人、荷包、小扫帚、小香囊,小桃子、小粽子等,用彩线栓在篱笆上、树枝上辟邪。小鸡被放进栏内,仿佛回到了始祖鸡时代,张开翅膀欢腾雀跃,追逐低飞,捕捉草丛中翻飞的蚂蚱。沙湾底已被死亡阴影笼罩,奶奶仍蒙在鼓里。她这么快实现了愿望,心里高兴,和几个小叔子唱“对花”:
你说一,我说一,
什么花开在水里?
荷花开花在水里。
你说二,我说二,
什么开花包指盖?
夹桃开花包指盖。
你说三我说三,
什么开花叶儿尖?
辣椒开花叶儿尖。
你说四我说四,
什么开花一身刺?
黄瓜开花一身刺
……
开宴的时刻到了,一群群狐狸从篱笆上“嗖”“嗖”窜进鸡栏,刮起一阵阵死亡旋风。一群群黄鼠狼是一股股黄泥汤子,从草丛中鸡栏缝隙钻进去。经验丰富的狐狸和黄鼠狼,咬死一小鸡之后马上拖出鸡栏,就近扒坑掩埋,回去再咬再拖回来再掩埋。到了夜里,它们再一只只拖回洞穴,和子女们长期享用美味。
初出茅庐的狐狸和黄鼠狼鼠目寸光,一见到小鸡迫不及待大快朵颐。奶奶虽然有所准备,还是小瞧了狡猾和凶残的野兽。她很快从惊慌失措中清醒过来,带领小叔子们手持棍棒冲进鸡栏,拼命驱赶追打。狐狸和黄鼠狼太多,跑得又快。他们顾此失彼分散兵力,两个爷爷又上了狐狸的当,追赶几只故意装瘸的狐狸,跑了一大圈才回来。在野兽眼里,棍棒是雕虫小技,根本没有威胁。爷爷们没打着野兽,倒误伤了不少小鸡。野兽们肆无忌惮如入无人之境,把鸡栏内变成了杀场。小鸡绝望的嘶鸣,人的呼喊,沙湾底成了恐怖之地。到处是鸡毛、鸡血和死鸡。有的小鸡被吓死、吓瘫,有的原地不动。活着的小鸡挤成一堆,中间窒息而亡。偌大一栏小鸡雏,转眼间伤亡殆尽。只有两只小公鸡被死亡唤醒飞翔功能,飞过高高的天空,宁肯落进大海里面溺死喂鱼,也不死在天敌利齿之下。
只有作恶多端而又阴险狡猾的老狐狸和老黄鼠狼们,稳坐钓鱼台,在暗处坐山观虎斗。它们看人类没有任何致命武器,观察周围没有埋伏陷阱套子,几个人疲惫绝望跑不动,才优哉游哉地出来收拾残局。有的一次拖走五只小鸡。
看到眼前的惨象,乐极生悲的奶奶大哭了一场。相反,更增加了她在沙湾底养小鸡的决心。小叔子们回去拿踩盘和夹子,被奶奶阻止。狐狸和黄鼠狼都有灵性,不能随便冒犯。她和小叔子们在沙湾底修了一座狐仙庙、一座黄仙庙,分别供奉狐仙和黄仙。她烧香磕头,求狐仙和黄仙高抬贵手,放过她的小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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