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山人的财富来自土地,矛盾纠纷也来自土地。大田地里长高草,屯中有刺头。但是不分里外欺负本家本当这种事,在小西山从来没有过。自从“龙虎兄弟”搬回来,小西乱了纲常破了规矩,喘气都和过去不一样。
董千溪既怕自己过的不如人,又怕别人过的比自己好。别人家有的他家没有,在外面也说有。你说晌午饭吃地瓜,他说吃油炸地瓜角。你说吃油炸地瓜角,他说早吃够了。他家不但儿女好,六畜家禽也好,地里庄稼更好。不管谁开地,他都得闹一次红眼病。他拿铁锨到山上,贴着别人家底边占一圈地,红眼病立马痊愈。南山头、沙湾底、沙岗后,隔一两步挖一锨土的地界,都是董千溪所占。
他光占不开也不许别人开,谁碰了地界他和谁拼命。
白家最先在沙岗后开了二亩地,董千溪也开了二亩地。他开的地面,董洪水几十年前开过,撂荒后还按垅长草。“龙虎兄弟”以此为依据,贴董千溪地边开了一圈地。董千溪种苞米哥俩也种苞米,他拔苗哥俩也拔苗,他趟二遍垅哥俩也趟二遍垅。哥俩还搭了四座马架子窝棚,宣示拥有沙岗后的土地主权。
董千溪心里“咯噔”一声,“龙虎兄弟”先拿他开刀了。苞米趟完三遍垅,
地边草长高,兄弟俩在董千溪地边放牲口。他们不时松开缰绳,让牲口窜进地里吃青苗。苞米长到半人多高,他们干脆解开缰绳,把牲口哄进地里可劲糟蹋。
董千溪地里的苞米窜缨秀穗,他们掰青苞米。牲口糟蹋加上人偷,董千溪如同逢上灾年。他去找哥俩讲理,哥俩讲歪理。哥俩没理可讲原形毕露,狠狠地打了他一脖拐。董千溪被打翻在地,小西山也翻了个跟头,颠覆了祖祖辈辈留下的规矩。再以后的小西山,没了本家本当和人情往份,更没有道理可讲。
天上的事情老天爷说了算,海里的事情龙王爷说了算。小西山的事情,以后“龙虎兄弟”的拳头和威风说了算。男人们被吓破胆,经常梦见自己被“龙虎兄弟”被打得起不炕,土地被霸占,青苗被糟蹋,老人被叫了小名和外号,老婆被拖进树趟子里糟蹋。大伙儿动不动往地里跑,查看地角石是不是被挪,庄稼是不是被牲口绊了,苞米穗子是不是被掰走。大伙儿远远看见“龙虎兄弟”走过来,窝头往回走。躲不过去的立在道边,点头哈腰让他们先走。
遇上“龙虎兄弟”干活,都有人讨好帮忙。逢年过节,还有人去“龙虎兄弟”家送礼。腊月里碾大黄米面过年,“龙虎兄弟”不动碾子,没人敢动碾子。
董千溪每晚睡不着觉,唉声叹气,睡着了不是梦中惊醒就是哭醒。他担心不知道哪天哪日,自己辛辛苦苦开垦耕种的土地,被“龙虎兄弟”霸占。
只要董千溪担心的事情,迟早都会发生。“龙虎兄弟”嫌打真人麻烦,打坏了还得花钱给医治,在葫芦头上画了一对红眼珠子,偷了董千溪一件破衣裳套上,做个董千溪的假人立在沙岗后。董千溪来地里干活,他们把假人打得东倒西歪,打趴下竖起来再打。董千溪吓的跑回家,哥俩一边挖沟一边向内搜刮。
董千溪白天不敢来沙岗后,晚上出来干活。“龙虎兄弟”放风,说董千溪从此后不来沙岗后了,把占他们的地还给他们了。他们嫌一锨锨挖土蚕食来得慢,开始偷挪地角石。不到一年工夫,董千溪的八垅地被哥俩霸占四垅。
靠哥俩这边的土地,因为挪地角石进行深翻,庄稼疯长。他们连车道都不给董千溪留,要想出入自己家土地,除了交过路粮,还得请他们喝酒吃肉。
从此后,小西山淳朴的民风改变。一个农户不再是一个单纯的生产单位,而是平战结合的准军事组织。家家户户的男人们,既是养家糊口的劳动力、传宗接代的播种机,也是保卫家园的内卫部队。一旦家庭利益被侵犯,他们马上变成勇敢的战士,把铁锨镢头锄头搂耙当做手中武器,和入侵者进行你死我活的战斗。
内卫部队是否强大,要看家中男丁是否兴旺。董千溪早已未雨绸缪,向老婆肚皮征兵。老婆是一只下连蛋的好母鸡,一连生了七个儿子。董千溪白天晚上琢磨,家里土地被掠夺,庄稼欠收,老少爷们受欺负,并不是男丁不旺。他想了半年得出结论,还是那句老话:人老实被人欺、马老实被人骑。他声泪俱下向儿子们宣讲家族屈辱史,带他们到现场参观。儿子们受到激励,天天举磙子练力气、摔跤、打“车轱辘拳”,为降龙伏虎备战。几天工夫,哥几个练的膀大腰圆肌肉结实,只等父亲一声令下开赴沙场,夺回土地报仇雪恨。
又一年谷雨种大田,董千溪照例给给“龙虎兄弟”五斗苞米,杀了一只小鸡请哥俩喝顿酒,换取进入自己家土地的通行权。他和七个儿子忍辱负重,在沙岗后种完苞米,也把肚子气的鼓鼓的把仇恨攒的足足的。过了芒种不可强种。那天晚饭,他让老婆杀了五只小鸡,和七位将士一起喝了壮行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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