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大营子打狼时,顺道回过几趟家。爷爷奶奶见父亲没坐轿子也没带护兵马队,更没换上长袍马褂,心里凉了半截。左金堂见里城人的儿子还和以前一样,暗暗佩服“老酒糟”看道远,幸亏没提前扒房,悬着心慢慢放下来。
奶奶怀疑让季霖庭骗了。说书唱戏里面皇上的圣旨金翅金鳞,哪敢用烧纸做圣旨?皇上和老天爷也不是一码事儿。再说哪有十几岁的孩子当县太爷的?
爷爷一想也对,怪不得季霖庭一直不朝面。他心里有愧,害怕和他算账,把我们当猴儿耍!爷爷顿时火冒三丈,转身往外走。奶奶问:“你上哪儿去?”爷爷说:“我找季霖庭算账去!妈拉个巴子!”奶奶没拉住,爷爷出了院子。
自从向亲家假传圣旨,季霖庭的心一直悬着。见亲家两口子真把儿子当成县太爷,他更吓的晚上不敢睡觉,怕有一天纸里包不住火,没法向亲家交代。
爷爷气哼哼一进院,他知道事情坏了,跑都来不及,硬着头皮迎出去,满脸陪笑说:“亲家,我知道你为姑爷当县太爷的事着急,我正要去大林家店办这事,快进屋。”爷爷鼻子不鼻子脸不脸:“这么多天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季霖庭肯定地说:“县太爷,肯定得我姑爷当”装作找什么东西拖延工夫,“当县太爷不是种地,得跟着节气跑,也许三年五年,也许半辈子……”
爷爷打断:“我不听你胡说八道,云程要是当不上县太爷怎么办?啊?”
季霖庭只敢在心里大骂:“王八犊子,我要是佛,早让你骂掉腚了!我要是老天爷,早让你骂翻脸了!当县太爷?我呸!说你胖你还坐那疙瘩喘!”
他仍煞有介事地说:“我姑爷当县太爷的委任状,估摸这几天就下来,我得赶紧走,这事不能耽误。老婆子,给我拾掇一身驴皮,我要出门。”爷爷又半信半疑:“你到大营子去问问张先生。”季霖庭连连摇头:“他说了不算,县太爷的委任状先下到县里,这事我懂。”“土埋子”一把拽住男人,大声说:“你去大林家甸干什么?谁搭理你?”季霖庭大声吆喝:“你个老娘们家懂什么?男人的事你别管!”爷爷不好意思了:“亲家母,我让亲家去问问,成就成不成拉倒。”“土埋子”这回没客气:“有能耐回你们里城家使,要问你自己去问。”
乍开始,“土埋子”对里城两口子千感万谢。里城人勤快能干,会过日子能抓钱,一百个边外人也顶不上一个。和里城两口子结亲家,她们是高攀。
但是,里城人没见狼影就想扒皮吃肉,人心不满蛇吞象。里城人心眼奸能算计,凡事总沾便宜不吃亏,属犁二碗子的专门往里扣,梦里放债醒来要钱。早知道里城人用闺女抵冤枉债,宁肯睡一辈子光板炕盖笸箩,也不和他们结亲家。但是丈夫话已出口,就是狼窝胡子窝也得闯。她找了套体面衣裳,让丈夫换上。老胡琴没有松香了,她烤化给滴上。她让丈夫早去早回,别贪黑遇到狼。
爷爷回家,扛着锄头走出院子。太阳不知不觉升起老高,又让他生气。太阳从来都听他的安排,让什么时候升起什么时候升起,让什么时候落下什么时候落下。他给一年四季安排好了太阳,也安排好了地里农活。他把太阳当成私人用品,冷了烤火,热了冒汗,黑了照亮,是个甘为他效劳不图好处的大傻瓜。
现在可好,连太阳都不听他的了。更让他生气的是,连锄头也欺骗他。再住一个月收秋了,用锄头得等到来年。等他走到老鱼坑,正好回来吃晌饭。他惩罚不了天上的太阳,拿锄头撒气。他站在街上,把锄头狠狠地扔进院子里。
他没听见锄头落地,也没看见锄头折了几个跟头,只听见院子里鸡鸭鹅狗一阵狂呼乱叫。几只鸡飞到墙头上,大黄狗“汪汪”叫着,满院子跑,一群鸭子既可恨又可笑,跌跌撞撞“呱呱”地叫着,一群傻子一样逃到街门口。
爷爷前思后想,这一切还是季霖庭所造成。他借他的一千元钱不想还,所以拿闺女抵债。当初奶奶要把季淑清赶回娘家,他还为家里缺个做饭的发脾气。这样的臭鳖羔子亲家还能养出好闺女?白给都不要。万一儿子当了县太爷,就甩不掉了。爷爷心疼这一头晌工夫,想干点什么补回来,什么没干更费了工夫。
奶奶后悔让季霖庭去大林家店,去办一件根本没有谱的事。她让爷爷赶紧赶车,去把季霖庭撵回来,毕竟不是近道,再说好歹是亲家,腿脚还有毛病,道上还不太平。再一想,三匹马闲了两天,急的直刨蹄子,权当溜牲口了。
爷爷一想也是,再一想来回几十里地,一天工夫全耽误了,说:“撵不上了。”
奶奶说:“他走了一会儿工夫,顶多过了张老万坟,再说腿脚不利索。”
爷爷揣了两把大铜子出了屋子,牵马套车,一甩鞭子出了屯子。季霖庭过了张老万坟,准备从屯后绕回家里藏两天,看谁能弄过谁,王八犊子!他装做挠后脖颈,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心头一热,还是亲家可怜我,停下来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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