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重新端量“老董头”,确实是位年轻人而不是老头。如果不发生这些误会,起码是师一级首长。父亲收拾东西,两个干部说:“不用收拾了,部队为你准备好了。”告别相处两年的战友们,父亲和两个干部跨上马背。
战友们朝天开枪为他送行,父亲热泪盈眶,回身敬了个军礼。
日落时分,三个人来到一处偏远山坳下马。父亲正不知所措,两个人扑上来,猛地把他按倒,掏出绳子,把父亲捆得结结实实,重新宣读所谓的“判决书”。其中一个高个子、稍年长的军人说:“你有话快点说,我们转告你的家属,然后送你上路,就地枪决。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周年。”父亲实在不甘心,问:“你们为什么不早早处决我,还演出这么一场戏,让我空欢喜一场。”。
大个子说:“我们没在军马场里执行,一是怕惊动了军马场的同志们,再是让你死得有点面子,上路前喝顿酒吃顿饱饭。你不能死得其所,但是可以死得明白,所以,我们没在背后开枪。不管什么情况,我们必须执行上级命令。你要面对现实,有什么要求现在提出来,我们尽量满足,但是要抓紧时间。”
父亲马上平静下来,说:“我死过多少回了,并不怕死。我杀了日本大特务鲁一次郎、内奸刘小脑袋、日本关东军大佐麻生太郎、血债累累的王青山,还有数不清的鬼子汉奸和土匪,死而无憾。我才二十四岁,感到年轻了点儿,还能为党、军队、国家、人民做好多事情。事到如今,我自己说了不算,你们也说了不算。我只想知道,到底谁负责调查、处理我的案子,我才能死得明白。你们要是不想让我知道,赶紧一枪毙了我。明年的今天,不一定是我的周年。”
父亲挺胸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两个人把枪举起来,又慢慢地放下。
矮个子说:“我们满足你的要求,你的案子,由锄奸科转到保卫部,批准机关是政治部,裘文成主任批准签字,对你执行枪决。”父亲咬牙切齿地说:“就冲裘文成这三个字,老子也不想死!”高个子不耐烦地举起枪:“这不是你不想死就不死的事……”父亲大吼:“我不想死就死不了!”他一使劲“咔嚓”一声,挣断身上的麻绳。高个子举枪没等搂火,被父亲一把夺走。等矮个子在后面开枪,父亲已经骑马跑出了匣子枪的射程。两个人骑马在后面紧紧追赶,不住地开枪射击。父亲必须赶紧脱身,否则一旦惊动了附近的部队,将插翅难逃。
父亲将身子藏在马鞍子侧面,勒马一点点放慢速度。马慢慢停了下来,一边“吧嗒”“吧嗒”刨着蹄子,一边“噗噜”“噗噜”喷着鼻响,“哗啦”“哗啦”甩着笼头,支起后腿“哗哗”撒尿。两个人骑马从后面追上来,见马鞍子空着,以为董云程已经下马躲藏。他们悄悄下马,无声耳语片刻。高个子站在原地,伸着脖子观察。矮个子握着枪猫着腰,在附近蒿子丛中搜索。
父亲没下马,回身“啪”“啪”两枪,打马向前飞驰。两个人发现自己没受伤,两匹马已被击毙,无可奈何地对着前方射击。黑暗中,马蹄声越来越远。
裘文成表面上若无其事,工作认真负责,踏实肯干,赏罚分明。他关心下属,与上、下级关系融洽,事无巨细事必躬亲。内心里,他无时无刻都在忐忑哆嗦。自从他担任丹城军区政治部副主任之后,从来不敢在椅子上坐实。他害怕董云程从天棚上跳下来,从门外冲进来,从床底下钻出来,他的戏就结束了。第四野战军挥师南下,原抗联首长无暇过问董云程的案子。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知道董云程案子的人越来越少。此时,裘文成被提拔为政治部主任,有了审批权。为了一劳永逸杜绝后患,他立刻重启对董云程叛变投敌案子的审理,定性为通匪事件,在党委会上讨论通过,派专人专干火速去军马场宣布命令,就地执行死刑。
几年前,裘文成在团政治部当通讯员,随宣传科长下部队了解组织教育情况。九连结合土改,让苦大仇深的战士和解放战士罗玉祥忆苦,启发大家“倒苦水”、“挖苦根”。官兵们绝大多数来自农村、出身农民,受尽了恶霸地主的剥削压迫,每人都有一本苦情账。解放战士深受启发,自我检讨,提高和改变了觉悟。
裘文成协助科长调查、收集材料。指导员拿着一件破棉袄问大家:“这是谁穿的?”战士们回答:“这是佃户穿的,地主擦屁股也嫌脏。”指导员问:“国民党能不能给穷人换棉袄?”战士们大声回答:“不能!”指导员问:“谁能给穷人换棉袄?”战士们异口同声:“只有咱们的队伍,才给穷人换破棉袄!”
科长帮九连总结以诉苦为主要形式的教育经验,写成材料发表在部队报纸上,引起上级关注。罗荣桓认为,“诉苦”在部队教育工作中是一个具有重大意义的创造,解决了当前教育的主要内容和方法问题。随即,东北民主联军政治部起草了关于在部队普遍开展诉苦运动的训令,并在东北人民解放军中推广开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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