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广泰说:“你光喝酒说话了,一口菜都不吃,吃菜。”
父亲放下酒杯,半晌没说话。用筷子夹了一条泥鳅鱼,不认识似地看了半天,又放回盘子。他夹了口酸菜,看了看也放回盘子。他夹了片肉,一下没夹住掉在地上,拣起来吃了。父亲仍不肯吃菜,只喝酒,仿佛吃菜影响酒兴。
程广泰说:“云程大哥,我知道你憋了满肚子话,好长时间没人说。”
父亲对着酒瓶子滔滔不绝地说话,仿佛和酒瓶子最知心。
父亲说:“有人动了多少女人都没事,就像‘甜瓜梨枣谁见谁咬’,换老婆就像换马。有的人动了一颗枣子就捅了马蜂窝,注定身败名裂在劫难逃。我才二十四岁,应该哪里跌倒哪里爬,为建设新中国贡献力量。我要是听我爹的话在家种地,什么都完了。在革命的坚定性上,北方人比不上南方人。毛主席、朱德、林彪、罗荣桓等领袖和许多高级领导都是南方人,舍不得小家哪能做得成大事?你嫂子嘱咐我,不能什么事情都听老人的,要有主见。我的家庭不行,我爹压不住火,我妈压不住事,一到关键时刻就添乱。我爹我妈两个老人,日子刚好过就烧的不行,弄的前功尽弃鸡飞蛋打。好在一个个生死关头,我都咬牙挺过来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的这些话,算是对组织进行思想汇报吧。”
程广泰说:“我们说的是心里话。”父亲说:“我的党籍还没恢复,是党外人士。”程广泰说:“我要为你做三件事,一是重新建立档案,二是恢复你的党籍,三是安排你的工作。我现在党政一肩挑,你有什么要求现在提出来。”
父亲说:“我能活下来,组织上为我平反,死而无憾。我虽然离开了部队,永远是个兵。离开部队不离枪,当然干公安了,当个干警就心满意足。”
程广泰高兴地说:“你的想法和我一样。当然,我不会大才小用让你当干警,你得承担重任。我关系还在省公安干部学校,兼教导主任,属于挂职锻炼,一年之后还得回去。我先把你留在县公安局任刑侦科长,在我挂职期满之前,你再接任公安局长,只是比你在部队时的级别低了很多,以后逐渐拉平。”
父亲说:“现任刑侦科长怎么办?我不能抢人家的饭碗。”程广泰说:“这个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黎明区的扎马案都一年多了,不但没破,还错杀了一个地主,还差点儿把你崩了,我让他下到区里当特派员。”
父亲说:“不能因为我的事耽误别人前途,再说也得有个过程。”
程广泰说:“你嫌职务低,我打报告提前回省里,你当局长。”
父亲笑着说:“我不是官迷,只想做实实在在的工作,从头做起。”
程广泰说:“现在招收干警,有一系列的考核程序。通过严格政审之后,必须破获两起以上刑事案件,再去省公安干校训练四个月。结业回来,要下乡挂职锻炼一年,有家属的可以带家属,考试合格才能转为正式干警。这中间还不知道有什么变化,表现不好或者犯了错误,照样被清退回家。你是身经百战的老革命,经受过许多生死考验,劳苦功高,让你当公安局长还是低配了。”
两瓶酒空了,父亲问:“还有酒吗?”程广泰说:“你好酒量,喝酒跟喝凉水似的。”父亲说:“我在丹城卫戍区当副司令时,为了给部队多弄些武器,让老毛子给练出来的。”说着风卷残云,把饭菜一扫而空。程广泰拿出两瓶林甸特酿。父亲说:“你再逗引我也不喝……”躺在亚麻袋子上“呼呼”睡着了。
第二天,父亲填了表格带了介绍信,到黎明区派出所任见习特派员。
父亲到黎明区担任见习特派员之后,扎马案又频频发生。
人们疯传,这以后发生的案子不是锐器所伤,是枪伤。没听见枪响,马脖子、肚子被打出一个个豌豆粒大的贯穿枪眼,活蹦乱跳的耕马被致死致残。
有人说,蒋介石派高级特务空降林甸,建立地下先遣军,用无声手枪杀死耕马,发出第三次世界大战即将爆发的信号,敦促他们里应外合配合国军作战。一些对新生政权仍怀有刻骨仇恨的漏网土匪、国民党遗留分子和反革命分子蠢蠢欲动,搜集枪支弹药,制定行动纲领,拟好暗杀名单。他们随时准备暴动,配合国民党军占领大陆,好邀功请赏。有的群众害怕国民党反攻大陆,地主富农反攻倒算,背井离乡搬到外地。刑侦科长戴友率专案组侦破一年,一无所获,只抓了两个偷马贼顶罪,枪决之后交差。专案组头一天离开,第二天又开始作案。
省公安厅领导高度重视,敦促林甸县公安局定期破案,严厉打击犯罪分子的嚣张气焰,维护社会稳定,保障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
县公安局组成新的专案组,下乡继续破案。父亲向局里请缨破获扎马案,做为对自己的考核成绩。他立下军令状:不在一个月之内破获此案,自动解除见习特派员的资格。程广泰同意了他的请求,专门为他配备了两个干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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