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用油笔画关公胡须那件事,顿时不寒而栗。还是用色片吧。
我最佩服高年级同学刘继宣,他家住在沙包子,外号叫“老狼”。他跑得快,嘴叼接力棒,把后面的人拉下一大截,一边跑一边回头两边看。学校在课间操考时事政治,他把“野板参三”说成“野板掺沙”,全场哄堂大笑。
我最羡慕五叔和“二黑子”等高年级号手,放学之后留校,集中在操场上练习吹号。每一把铜号都历经沧桑,浑身是瘪,窟窿眼睛,被焊的斑斑驳驳。有的号嘴子短一截,号手的嘴唇恨不能伸进号管里才能吹响。有的号嘴子永久性焊在号管上,甩唾沫很要费一番力气。能拔下号嘴子的号手很优越,尽管里面没有唾液,也动辄拔下来甩几下。有一支号没了喇叭碗成了光杆,号手照样吹奏。
只有号长,才有资格享用一支崭新的长管铜号。“六一 ”临近,号手们可以把号拿回家里练习。放学之后,他们把号套在书包带上,一跑甩来甩去,威风极了。小西山,五叔董云水和王德滨是号手。每天早晨和晚上,三里五村除了驴叫,再是号手们此起彼伏的练号声。“六一”那天,号长的号上栓了五角星和火炬的紫绒挂旗,其他号手栓了红绿绸布,鼓乐队站在全校排头。随着体育老师一声“出发”号令,鼓乐齐鸣。鼓乐队引领全学校师生绕操场一周,浩浩荡荡地走出盐场。到了盐场东边子,体育老师扛着大鼓,自由行进。全公社二十几所学校小学近万名师生,集中在永宁中心小学操场上,举行一年一度的运动会。
我眼里最可怜的高年级同学,是家住盐场的于殿铸,独眼,衣服破破烂烂。他那只义眼深深地陷进眼窝深处,不会转动,听人说是用狗眼睛代替。
下课后,他一动不动地靠在操场墙角,一只独眼专注地看着操场上快乐的男女同学。我好奇地闭上一只眼睛看着他,他以为我笑话他,把我追出老远。
我念二年级时,教室在西南角的偏房里,和“农中”教室隔着一座大门洞。
正门是深宅大院,主人曾经是一户地主,土改时将房子分给了佃户。
大门洞里东西门柱下面,各有两座花岗岩基座,我们下课后,蜂拥到门洞里面抢石座。只有大同学才能占住,坚持到上课。“农中”不是农业中学的简称,只是一间教室,没考上中学的学生在这里继续学习,配备两个男民办老师。
一个老师叫刘守业,自学成才爱干净,裤线压得笔直,黑趟绒衣服露出雪白衬领。他的一张小白脸上涂抹一层雪花膏,我们隔着大门洞,都能闻到雪花膏味儿。他写的毛笔字,分不出哪是字帖哪是手写。他教唱歌,让人以为是收音机和广播里播放节目。另一位男老师叫徐百礼,是复州城高中毕业的高才生。他从小学到高中,各科考试都是第一名。他高中毕业参加高考,只报北京大学一所大学,可惜只差一分落榜。学校成立“农中”,请徐百礼当老师。他把才华发挥到极至,教过的学生都有出息,有的还成了知名人物。和刘老师截然相反,徐百礼不刷牙不洗脸,却批评有的学生不洗脖子。学生说:“你的脖子比我还黑。”第二天学生们发现,徐老师把脖子洗的干干净净。尽管邋遢,学生们仍对他尊重。
我眼里最好看的女同学,是“农中”的刘英。她高高的个子,梳着油黑的大辫子,比画上表演平衡木的女学生还好看。两个男老师,经常找她到大门洞里谈话。每到这时她就低着头,用两只手捻动着辫梢,轻轻地摇晃身子。
我认为世上最最至高无上的人,非老师莫属。我以为广播里播放的所有男高音歌曲,都是刘守业老师唱的。图画老师邹永桓,在黑板上几笔画出一把镰刀,他是名副其实的“神笔马良”。古凤桂老师梳两条大辫子,二十九岁镶两颗金牙,我刚入学时管她叫奶奶。她教我们唱“梨花打苞一片白,蝴蝶双双采蜜来”,把那个“苞”唱的闷声闷气,仿佛梨花光打苞不开花花。那年秋天,她带领我们班级去盐场东北边子摘地瓜叶子,天刮大风,她一路抱着我跑回来。
校长董太元家访,叫小他十多岁的妈妈“大婶子”。妈妈给他冲了碗炼乳,他不嫌烫,顷刻间喝的干干净净。董太林老师在黑板上写的“早自习”三个字,肯定是印刷体。黄孝增老师整洁干净,说纯正的普通话,肯定是广播员。
学校的最神圣不可侵犯之处,是挂铃的位置。
西南角砖墙缝里钉了一根铁棍,挂了一截钢条,生产队叫“钟”,学校叫铃。每天上课、下课、放学,工友提前走出办公室,用小锤激烈地敲打。
有一次铁棍脱了铆,工友刚敲了两下,铁条“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和董千溪一样,我的眼睛常年生大眼包,章民照常年烂眼边子。老师怕传染给同学,安排我俩坐同桌。上课时,我呲牙瞪眼睁开“大眼包”,章民照瞄准般眯起一只红眼,才能看清黑板上的字。近视眼“李瞎子”上自然课,诬陷我俩课堂做鬼脸,让我们站在座位上。他看我们不思悔改,又让到黑板旁边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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