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连官兵纹丝不动地站了半个小时,听马副营长训话。
修械所技师和技工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轱辘马车绞到半山腰卡住。“咔嚓”一声,钢丝绳断了,轱辘马车又翻滚下去。马副营长非常尴尬。
连长“老圈”请示:“副营长同志,还是用人往上拽吧。”马副营长声音缓和:“实施。”连长“老圈”命令:“栓炮绳!”
赵恩才和老栾带一班下到悬崖下,重新开辟路线栓好炮绳。在连长的指挥下,全连官兵下扛上拽,口号声在山谷间回荡。只用了十几分钟,大家将轱辘马车拽上来,抬起来放在铁轨上,用大锤将变形的车斗砸正,装在车体上。
连长“老圈”敬礼,请示:“副营长同志,高炮三连可否继续施工?”
马副营长还礼:“实施!”连长命令:“继续施工!”
全连官兵迅速回到各自岗位上,柴油机“突突”地响了起来。
修械所的技师和技工忙的满头大汗,拆了绞盘架抬上汽车。
马副营长顺着林间小路,一步步朝山顶攀去。站在山顶上,他极目远眺,天蓝蓝海蓝蓝。眼前,山岚起伏松林叠翠。时隐时现的环岛公路,给海岛围了条米黄色纱巾。部队的汽车偶尔驶过,带起的尘烟久久不散。坐落在岛上的营房和村屯,星罗棋布错落有致。海岛上的一切,仿佛都带有海水的咸腥味儿。
大大小小、远远近近的岛屿礁砣,像海面上的漂浮物。脚下大岛是一条章鱼,“洪子东”和“多落母”是触角。长条形砣子是一条搁浅的大鲸鱼,后面的小砣子是鲸鱼尾巴。正北方向的“元宝砣子”不是元宝,是两只海螺。“葫芦岛”,是一只扣在海面的水瓢。大、小长山岛、瓜皮岛、獐子岛,是浩浩荡荡的“龙兵过”。大陆海岸线影影绰绰,遥远的弧状天边,是朦朦胧胧、参差不齐的山脉。如果站在海岛上看大陆,大陆才是一座巨大的、无边无垠的孤岛。
一对蝴蝶在黄花丛中翻飞。几只松雀,在林间表演滑翔。在游人眼里,六月的海岛是一幅风景秀丽的图画。在马副营长眼里,是一座巨大的沙盘。在陆地上,只有看地图才知道海拔和制高点。站在海岛上,海拔和制高点一目了然。
他的眼界开阔了,脚下回旋余地却无比狭小。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现在,人倒成了低能。一个军人必须要有头脑,马副营长不由得浮想联翩。
一九七五年年初,邓小平同志重新复出,担任中共中央副主席、中央军委副主席兼解放军总参谋长,以军队整顿为突破口,大刀阔斧地进行全面整顿。
他在各大军区领导同志座谈会上发表《军队要安定团结》的谈话,指出:“在军委扩大会议之后,还要开一个政治工作会议”,因为“军队的思想问题一大堆”。在同年七月召开的中央军委扩大会议上,他提出“军队整顿的任务”,作了重要讲话。他分析国内外形势和军队的状况,一针见血指出:因为军队受的赞扬太多,不能报喜不报忧。由于林彪一伙的破坏,军队建设中确实存在着:肿、散、骄、奢、惰等主要问题。他筹备召开政治工作会议,研究加强军队党的工作和政治工作,从而达到“要加强军队党委的集体领导,要加强政治机关,提高政治机关的威信”的目的。由于他政治生涯的第三次“跌落”,政治工作会议夭折。
高层正在发生什么,他这一级干部不知道。他预感到,部队必须要整顿。
他调到高炮营半个月,切身体会到海岛环境偏僻,交通闭塞,生活艰苦,装备落后,部队干部成份老化等一系列问题。他到守六连和几个“硬骨头”战士拼刺,竟然没有一个对手。他到几个连队比赛射击、投弹,也没有对手。他听到许多关于高三连的“斑斑劣迹”,准备来个下马威,和连长盖房子正面交锋,严厉处理几个高草刺头战士,让他们领略一下野战军的管理水平。
能把守备区副司令员骂哭的连长盖房子,一丝不苟地执行他的命令。他当连长时,哪个战士动作不准确,他让全连战士陪做上百次。但是,他决不敢下第二次命令,让高三连官兵把轱辘马车重新推下悬崖。没经过实战检验的“硬骨头”连队,只是个称号而已。他曾经当连长的那个连,是在“大比武”中脱颖而出的“共和国名连”。“名连”是一枪一枪打出来的,没有对手也没有失败。
什么是衡量军队战斗力的唯一标准?唯有训练成绩。搞政治冲击一切,刻意抓经验、竖典型出风头,没有“名连”的份儿。比花架子,任何一个连都比他们连强。比战斗力,谁都不是他们连的对手。是骡子是马,他们连从来不怕溜。就连军区体工大队,都来他们连队学习训练。普通连队的文书、通信员、给养员等连勤战士,不站岗不参加正常训练,是游手好闲的神仙兵。有的炊事员,服役期间打过枪投过实弹,白当了一回兵。他们连队,只有神枪手才能进连勤。
炊事员必须是训练尖子,否则拖了连队后腿。炊事班的抹布,洗的比擦脸毛巾还白。炊事员一律以瞄准姿势端盘子端碗,个个腿上绑着沙袋。
当兵必须当英雄,枯燥艰苦的环境,对有志向的人才能磨练意志。马刀在高三连官兵身上,触摸到了老连队的灵魂,不信邪不怕溜不怕动真格的,有内在的韧劲硬劲和精气神。高三连藏龙卧虎,是名副其实的硬骨头,让他产生了深深的敬畏。在和平年代,有些人什么正事不干,挖空心思绞尽脑汁、呕心沥血大海捞针,树立所谓的典型。守六连的内务全军区有名,靠叠内务叠不硬骨头。
在我军的许多金牌当中,马刀只看中三块:一是军事训练水平,二是装备水平,三是管理水平。他相信,高三连定会脱颖而出,守六连必将原形毕露。
他脑海中轰鸣着霹雳闪电般的旋律:“假如一天风雨来”,迫在眉睫时不我待,必须时刻做好反侵略战争准备。他不是军旅作家,需要不断地到基层体验生活。他也不是新闻记者,深入边疆海岛调查采访。他走遍全军艰苦单位,不一定能成为优秀的带兵人。他面对高三连工地方向敬了个军礼,决定调回产生“共和国名连”那个部队,做扎扎实实的基层带兵人,不再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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