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膝盖以下,被灼热的弹壳埋住。泼过水的地面上,爆起两人高的尘土,不是烟尘。排长黎树下指挥失误,弹迹从拖靶后面掠过,仍打出了良好成绩。幸亏班长及时补下命令,否则一次成绩为零,即使连队打下了拖靶,总成绩也不及格。第二次射击,班长罗未来担任一枪手,副班长朱大业担任二枪手。
结果,黎树下将靶机误当成拖靶,提前下达射击命令:“放!”
班长罗未来靠肌肉记忆一脚踩下击发踏板,高射机枪喷出一把铁扫帚。密集的枪弹不但打断了钢丝绳,曳光弹紧贴靶机掠过,只差一点点被击中!
靶机连打三发红色信号弹,立即折返。拖靶飘飘悠悠地落下来,正好挂在要塞区指挥所对面山坡的树尖上,似在宣告:广鹿守备区发生了重大事故。
指挥所命令:“广鹿高射炮三连立刻撤出阵地。”班长罗未来瘫坐在高射机枪上,我和副班长朱大业费了很大劲才把他扶下来。赵恩才整队,将全连带出阵地。邱营长暴跳如雷地训斥黎树下,他还莫名其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连长“老圈”铁青着脸说:“我负全部责任。”营长不吱声了。
半个小时之后,指挥所两辆吉普车开到炮阵地。两个参谋撕下班长罗未来和黎树下的领章帽徽,将他们带上吉普车。在要塞区保卫部,两个人接受审讯。为了顾全大局,班长罗未来独揽责任,违心承认自己为了达到提干目的,在排长下达命令之前击发,截断钢丝绳。而一问三不知的黎树下,竟被放了回来。
罗未来仍被关押在要塞区保卫部,等待处理结果。
连队整顿三天,深挖事故根源。在雷排长的庇护下,黎树下安全无虞。
“咚咚咚”擂鼓般的炮声和“哗哗哗”泼水般的高射机枪声,无时无刻不在擂动高三连官兵们的心弦,无不为班长罗未来的命运担忧。大家都为他鸣不平,一致要求三排长黎树下承担全部责任。但是,都被守备区压了下来。
守备区把打下拖靶的希望,仍寄托于高三连。如果追究干部责任,高三连就得中途撤出靶场回广鹿。干部再差也是干部,干部苗子再优秀也是战士。
为了打下拖靶,丢卒保车祭出罗未来。
指挥部命令:广鹿守备区高炮三连高射机枪不准打实弹,站在枪上模拟射击。已经有兄弟部队打下拖靶,唯有广鹿守备区高炮营还没沾边。高三连炮排的两次射击,炮弹与拖靶擦边而过,只算优秀成绩。高一连和高二连打完“连集火”,实弹射击结束,仍没打下拖靶。高三连的“连集火”,成了守备区打下拖靶的最后一根稻草。邱营长命令连长“老圈”,让他用大镜子重新测定航路捷径。
连长“老圈”终于爆发了“老圈”脾气,将大镜子在石头上摔得粉碎,大声咆哮:“用大镜子要是能打下拖靶,还要瞄准镜干什么?要塞区确定的航路捷径不管用,擀面杖管用?请个大神到阵地上跳一场,不是更捷径?”
邱营长一声未吱。文书接好电缆,把击发器递到连长“老圈”手里。
靶机飞来,进入射击空域。第一次“连击火”,连长“老圈”扣动击发器,弹迹紧擦拖靶而过。连长再次扣动击发器,拖靶在空中开花。
全连战士跳下高射炮和高射机枪,热烈欢呼。我们五班的战士们悲壮地大喊:“陈寿高!咱们打下拖靶了……班长!咱们打下拖靶了……”
全连官兵顿时鸦雀无声,摘下帽子,静静地肃立在阵地上。
连队转岛训练归来,罗未来也被要塞区保卫部押回广鹿,开除党籍军籍,由赵恩才武装押送回原籍。赵恩才提出两个条件,一是不带武器,再是穿便衣。
不得而知,这一路坐船坐火车近千里路程,赵恩才和罗未来一对老战友,是默默无闻无言以对,还是万千感慨肝肠寸断。赵恩才归队的第二天晚上,守备区在大操场放映电影《戴手铐的旅客》。他自始至终低着头,对银幕不看一眼。
送战友踏征程,
默默无语两眼泪,
耳边响起驼铃声。
路漫漫,雾茫茫,
革命生涯常分手,
一样分别两样情。
战友啊战友,
亲爱的弟兄,
当心夜半北风寒,
一路多保重……
当一曲幽婉悲怆的《驼铃》响起,赵恩才难以自制,捂住脸泣不成声。
年底,连队决定一班长赵恩才复员。他找连长和指导员苦苦请求,要求再留一年,种菜、喂猪都行。他说:“我不是为了提干,只想有用武之地。我有预感,这两年边境肯定打仗,中国军队不能一忍再忍。我要第一个报名上前线,为祖国战死沙场。”他每天带领一班战士在连部窗外走队列,口令声震得屋内“嗡嗡”响。他晚上连续站岗,像新兵一样做细小工作。营里指示,赵恩才必须复员。
连长和指导员帮不上忙,无颜面对。赵恩才知道复员不可改变,很快端正态度,担任复员老兵排排长。他处处给老兵做表率,不给连队找麻烦。复员老兵李洪才提出无理要求,让连队为他回家乡找工作,否则不走。别说连队、守备区都无法满足他的要求。那天早饭,李洪才故意找茬,把咸菜盘子扔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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