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军部队有一种不良倾向,农村入伍的士兵一旦提干穿上四个兜干部服,立刻成了“高价小伙”,看不起农村对象一刀两断。甚至结婚有了孩子的干部,宁肯降职挨处分,也和妻子分道扬镳,在城市另觅新偶。这种行为在军内外影响很坏,军报有关栏目曾开展过大讨论。为了教育年轻干部树立正确人生观,要塞区要求各守备区进行教育整顿,处理犯错误的年轻干部以儆效尤。守备区司令部一个年轻参谋结婚有了孩子,提出和农村妻子离婚,悬崖勒马挨了处分。招待所某招待员刚提干任管理员,嫌弃农村对象,经过人生观教育提高了认识,痛改前非之后主动向农村对象陪礼道歉,在部队举行婚礼。医院一个助理宁肯降职挨处分,坚决和农村妻子离婚,被守备区取消了干部资格降为战士,作复员处理。他后悔已晚,复员回到原籍之后,妻子坚决和他离婚,可谓赔了夫人折了兵。
高三连文书不要农村对象的消息,迅速在守备区传开。我没脸见人,躲在宿舍里不出来,也不去后勤灶吃饭。不多不少,我来机关帮忙整整一个月,一切努力又要付诸东流。我无法预测这件事情发展到什么程度,欲哭无泪,更无颜回高三连。宿舍里没有半点可吃的东西,连点水都没有。我半下晌悄悄溜出去,低着头挑没人的地方走,到军人服务社买东西充饥。柜台内摆着两本《现代汉语词典》,我花五元四角钱买了一本。我用剩下的三分钱,买了三块糖。我忍住口水出了军人服务社,嘴里面的糖没了,不知什么时候进到肚子里。我轻车熟路地顺小道上坡下坎,进入一条直通大海的雨裂沟,来到李振厚自杀的那块草地上。
曾几何时,我经常在这里教他练习基本功和长拳。他刻苦认真,只是韧带僵硬,动作不连贯没有节奏感。此时,脚下绿草茵茵,四周树木葱茏,他的死丝毫没阻止草木生长。一场大雨过后,草地上的血迹被冲刷干净。草地中间,有一小块地面野草枯萎。我断定,这就是李振厚的开枪自杀之处。据说埋葬努尔哈赤之地,曾经杀过骆驼洒过鲜血。骆驼有闻到同类血腥味儿跪倒哀鸣的习性,以此确定帝王葬身之处。李振厚不是努尔哈赤,我也不是被杀的骆驼。他出生在盛产“拉锅沿”虾皮的“将军石”,自小把虾皮当饭吃。他血液里的盐分肯定浓于常人,因此齁死了这片小草。有人去商店见过那个女人,泰然自若谈笑风生。
我来到那家商店,始作俑者正有说有笑地和人唠嗑。我在心里默默呼唤,李振厚啊李振厚,你的灵魂在何处荡游?岂能一死了之?一失足成千古恨,悔之莫及。我想起淘潜的诗:亲者或余悲,他人亦已歌。虽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仇科长了解了我和曹小花的情况,感到棘手,让我慎重考虑认真对待。虽然恋爱自由反对父母包办,毕竟在参军之前,我已按习俗和她订婚,是我合法的未婚妻。部队历来对这种问题处理严厉,况且事情发生在人生观教育的浪尖上。
他说:“你只是个战士,和高价小伙风马牛不相及。自从发生了李振厚自杀事件,要塞区发出通知,要求在守备区以上机关帮忙的战士,全部回原单位,并作为一项纪律执行。你在短时间内被采用这么多稿子,不但在守备区、要塞区,在军区都前所未有,提起你没有人不竖大拇指、为你惋惜。”
在守备区党委会上,赵主任几次提出,董太锋不属于“高价小伙”。曹小花一连给守备区党委来了十几封上告信,措词越来越激烈强硬。在昨天的来信中,她说要在近期,和妈妈一起来部队。有的领导又提出,将董太锋作中途退役处理,被赵主任顶住。教导员表态:董太锋是高炮营的战士,不能把问题推给机关。
政治部向守备区打报告,提拔董太锋当秘书。守备区向要塞区打报告,要塞区批复下来,等我学习回来既下命令。曹小花的告状信,又让我失去了提干机会。这决不是曹小花的个人所为,背后肯定有个写作班子。他们要是知道我被折腾得鸡飞蛋打焦头烂额,一定手舞足蹈弹冠相庆。这一次,我应该万劫不复了。
我平静地问:“科长,我什么时候回去?”仇科长无奈地说:“现在。”
仇科长说:“我已经给你们连长和指导员打了电话,和营里协商,你暂时不去砖厂在连队留守。我给你带些稿纸和信封,有好的新闻素材继续写稿。”
仇科长给我拿来稿纸信封,还有发稿签,说:“文化处刘干事来电话,让你准备参加军区八月份在漠河举办的文学创作笔会。赵主任和营里打招呼,你不去砖厂在家留守,不站岗不参加劳动,住一间宿舍,全力以赴修改小说稿。”
我找后勤灶司务长,把伙食关系转回高三连,王巴蛸赶毛驴车来接我。我从早上到现在没吃饭没喝水,顾不上有脸没脸,回高三连填饱肚子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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