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三日，星期二。晨光熹微，透过厚实的遮光窗帘缝隙，在卧室地板上投下一道柔和的光带。空气里浮动着细微的尘埃，在光线中缓缓舞动，一切都显得静谧而安宁。陆沉的生物钟比闹钟更准时，他在生物本能的驱使下悠悠转醒，身体还残留着昨夜深度睡眠带来的松弛感。然而，当他习惯性地侧身，手臂习惯性地探向身旁那片温热时，指尖触碰到的肌肤却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微凉和紧绷。
他睁开眼，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枕边人的脸上。李若雨睡得并不安稳，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眉头微微蹙着，即使在睡梦中，似乎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不适。她的脸色比平时苍白一些，嘴唇也没什么血色。
陆沉的心立刻提了起来。这一个多月来，自从那次惊喜又慌乱的验孕棒结果确认之后，他和若雨的生活就悄然进入了另一个全新的、需要加倍小心的轨道。今天，正好是若雨怀孕满一个月的日子。
“宝宝？”陆沉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毫不掩饰的担忧，“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李若雨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她的眼神有些涣散，聚焦了好一会儿才落到陆沉写满关切的脸上。“陆沉……”她声音微弱，带着浓浓的鼻音，“我……我想吐。”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毫无预兆地从胃部深处翻涌上来。李若雨猛地坐起身，捂住嘴，强忍着才没当场吐出来，但那副难受的样子让陆沉的心瞬间揪紧。
“想吐？是不是孕吐开始了？”陆沉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完全顾不上自己还穿着睡衣，手忙脚乱地扶住李若雨摇摇欲坠的肩膀，另一只手迅速抽过床头的纸巾盒递到她面前，“别急，慢慢呼吸，深呼吸！想吐就吐出来，别憋着。”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像一剂镇定剂，虽然无法立刻驱散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却给了李若雨莫大的支撑。她靠在陆沉怀里，任由那阵剧烈的干呕感冲刷着喉咙，眼泪都被逼了出来，生理性的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呕……”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李若雨冲进洗手间，对着马桶剧烈地呕吐起来。胃里空空如也，吐出来的只有酸涩的胆汁和清水，每一次干呕都牵扯着脆弱的食道，带来火辣辣的疼。
陆沉紧紧跟在她身后，一只手稳稳地扶着她的腰，防止她因为眩晕摔倒，另一只手拿着温热的湿毛巾，随时准备递过去。他能清晰地听到她压抑的、痛苦的喘息声，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和虚弱。这种无力感和心疼，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好一会儿，那阵最猛烈的风暴才渐渐平息。李若雨浑身脱力地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陆沉半跪在她面前，用温热的毛巾仔细擦拭着她的嘴角、脸颊和下巴，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好点了吗，宝宝？”他的声音里满是心疼，“要不要喝点温水漱漱口？”
李若雨虚弱地点点头，接过他递来的水杯，小口小口地喝着。温水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
“怎么会突然这么厉害？”陆沉眉头紧锁，看着镜子里妻子憔悴的面容，心里又急又疼，“昨晚明明还好好的。”
“不知道……就是……突然就……”李若雨靠在他肩上，声音细若蚊呐，“可能是……早上饿太久了吧……”她想起昨晚为了缓解孕早期的饥饿感，睡前吃了点苏打饼干，没想到反而加重了晨起的反应。
陆沉叹了口气，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李若雨很轻，即使怀着孕，体重也还没怎么明显增加，但在陆沉怀里，却感觉格外沉重，那是沉甸甸的责任和即将为人父的忐忑。“以后晚上饿了，我给你弄点清淡的汤羹或者粥，苏打饼干太干了。”他一边走回卧室，一边低声说，“还有，以后起床别一下子坐起来，动作慢点，我扶着你。”
他将李若雨轻轻放回床上，细心地为她盖好被子，然后转身去倒了杯温水和一小碟切好的苹果片。“先吃点清淡的垫垫胃，医生说孕早期反应是正常的，但也不能硬扛着。”他坐在床边，把苹果片递到她嘴边。
李若雨勉强吃了两片，胃里又是一阵翻腾，连忙摆手。“不想吃……还是难受。”
“那就不吃，”陆沉立刻收回手，把苹果片放到一边，“我们缓一缓。我去给你煮点小米粥，最养胃了。”他知道此刻任何强迫进食的行为都是雪上加霜。
“嗯……”李若雨闭上眼睛，靠在枕头上休息，但眉头依然紧锁，显然不适感并未完全消退。
陆沉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低声安抚道：“别担心，我在呢。睡一会儿吧，粥好了我叫你。”
李若雨微微点了点头，却没有丝毫睡意，只是闭着眼，努力平复着紊乱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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