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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建明那杯八宝茶，余温尚在，甜味却已在唇齿间散尽，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药材清苦。
林默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过，那张照片和那行字，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了他刚刚通过一番话术构建起来的微妙平衡里。
照片的拍摄角度很刁钻，像是从某个门缝或窗帘后偷拍的，画面略有模糊，却精准地捕捉到了市委副书记赵立春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他身上的深色夹克衫因为急促的动作而显得有些褶皱，一只手还保持着凌空虚指的姿态，目标正是他刚刚离开的市长办公室。
“林秘书，小心赵书记。他刚刚在市长办公室里，拍了桌子。”
发信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没有归属地，没有头像。
林默不动声色地将手机锁屏，放回口袋。他没有抬头，但能感觉到，办公室里那些看似专注于工作的同事们，眼角的余光又一次黏在了他的身上。刘建明的试探虽然失败了，却也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涟漪久久不散。
他成了这间办公室里最特殊的存在。一个被贴上“市长的人”标签的空降兵，一个刚刚用一番话堵死了所有阳谋诡计的“新人”。
他没有理会那些审视的目光，而是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桌上那座文件小山。王德发和刘建明想用这些繁琐的规章制度将他晾起来，却正中他的下怀。他需要时间，需要信息，来消化今天发生的一切，并看清这盘棋的全貌。
他拿起最上面的一份《市政府办公厅行文规范与保密条例》，一页一页，看得极其认真。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让他能迅速吸收这些枯燥的文字，而强大的逻辑分析能力，则让他从这些条条框框的背后，窥见了权力运行的规则与逻辑。
时间在键盘的敲击声和文件的翻阅声中悄然流逝。
下午五点半，下班的铃声准时响起。办公室里紧绷的空气瞬间松弛下来，人们开始收拾东西，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开，路过林默身边时，态度比上午客气了不少。
“小林，还不走啊？”
“年轻人就是有干劲，第一天就加班。”
客套话里带着一丝距离感，没有人再不识趣地邀请他。林默只是微笑着点头回应，目光却从未离开手里的文件。
很快，偌大的综合一处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窗外的天色由明转暗，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将窗玻璃映成一块块彩色的画布。办公室里只亮着他头顶那一盏日光灯，白惨惨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区里，显得有些孤寂。
林默合上最后一份文件，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一下午的时间，他已经将那半尺高的文件全部“啃”完，综合一处乃至整个市政府办公厅的运作流程、权力边界和人事脉络，在他脑中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框架。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整栋大楼都安静了下来，白天的喧嚣与忙碌褪去，只剩下空调系统低沉的嗡鸣。这种寂静，反而让人的感官变得更加敏锐。
他关掉台灯，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抱着那个纸箱，走出了综合一处。
走廊里空无一人，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一盏盏亮起，又在他身后一盏盏熄灭，仿佛一条无尽的光影隧道。他的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在这空旷的楼道里显得格外突兀。
市政府办公厅在五楼，夏清月的办公室在走廊的最里端，紧挨着一个小型会议室。林默要去电梯间，正好要路过那里。
当他走到那扇厚重的红木门前时，脚步下意识地放缓了。
门缝下，透出一条清晰的、温暖的黄色光带。
这么晚了，市长还在工作。
这个念头在林默脑中一闪而过，他心中对这位年轻的女市长，不由得又多了几分敬意。他正准备加快脚步离开，耳朵却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声音。
那是一种被压抑着的、充满了怒火的男人声音，隔着厚厚的门板，听不真切具体词句，但那股暴躁的、咄咄逼人的情绪，却像有实质的穿透力，刺破了寂静的空气。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想起了下午那条神秘的短信。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他立刻退后两步，闪身躲进了旁边消防栓的凹槽里。那里恰好是一个视觉死角，除非有人特意探头来看，否则很难发现藏在这里的人。
他屏住呼吸，将自己完全隐入阴影。
办公室里的争吵声还在继续。男人的声音越来越高，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其中似乎夹杂着“项目”、“资金”、“人事”之类的词眼。紧接着，是一个清冷的、沉稳的女声。虽然音量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冷静而锋利，毫不退让。
是夏清月。
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终于明白，下午那条短信，不是空穴来风，也不是危言耸听。这场发生在市长办公室里的争吵，是真的。
“砰！”
一声巨响传来，像是有人用拳头或手掌狠狠地砸在了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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