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一块浸透了冰水的巨大绒布,沉沉地覆盖着山峦与城市的交界地带。寒风呼啸,卷起枯叶与沙尘,抽打在沈清弦单薄而破烂的衣衫上,带走她体内最后一丝微弱的暖意。她像一抹游魂,沿着公路边缘最阴暗的排水沟渠,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远处那片璀璨而冰冷的城市灯海艰难跋涉。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刀尖上。脚踝的肿胀已经蔓延至小腿,皮肤绷紧发亮,每一次落地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冷汗浸透了早已冰凉的脊背。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的嘶哑和灼痛,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如同刀割。饥饿感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她的胃袋,带来阵阵痉挛性的抽痛,让她浑身虚软,几欲晕厥。极度的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拖拽着她的四肢和意识,向下沉沦。
但她不能停下。停下就意味着冻毙、饿死,或者被随后追来的猎犬撕碎。脑海中,“白鸽”老人挡在裂缝前的决绝、陈谨中枪倒地时嘶吼出的“白鸽”、赵志远最后将她推开时消失在废墟中的身影……无数画面交替闪现,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灵魂深处,激起一股不甘的、近乎偏执的求生欲。她必须活下去,必须把“火种”带出去,必须让真相大白。
怀中的“火种”金属体冰冷而沉重,紧贴着胸口,仿佛一颗沉寂的心脏。它内部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烛龙”协议的激活,到底引发了什么?是数据的自毁?还是某种更深远、更隐秘的连锁反应?她一无所知,只感到一种山雨欲来的巨大压力。
公路上的车辆偶尔呼啸而过,刺目的车灯像探照灯一样扫过荒野,每一次都让她心惊肉跳,迅速匍匐在沟渠或灌木丛中,屏息凝神,直到车辆远去。她看到更多的是警车、救护车和工程车,闪着刺眼的警灯,频繁往返于市区和山区方向。官方对山区“地质险情”的反应异常迅速和庞大,这本身就透着不寻常。是真心救援,还是借机封锁调查?或者,是某些势力在利用官方渠道进行更彻底的搜查?
她不敢走大路,只能利用地形掩护,在荒野、废弃的农田和稀疏的林地间穿行。速度慢得可怜,身体的热量和体力在飞速流逝。后半夜,天空飘起了冰冷的雨夹雪,雨水混合着汗水、血水,让她浑身湿透,寒冷彻骨,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意识在昏沉的边缘剧烈摇摆,好几次她几乎要瘫倒在地,永远睡去,全靠掐大腿的尖锐疼痛和脑海中那些牺牲者的面孔强撑下来。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她终于踉跄着接近了城市边缘。这里是一片城乡结合部,低矮的民房、杂乱的作坊、堆积如山的垃圾和纵横交错的小巷,构成了一个混乱而肮脏的世界。空气中弥漫着垃圾腐烂的酸臭和劣质煤烟的味道。这里鱼龙混杂,监控稀疏,是藏身的理想地点,但也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她躲在一个散发着恶臭的垃圾箱后面,瑟瑟发抖地观察着。天光微亮,街上开始出现零星早起的人影:环卫工、小贩、骑着破旧三轮车的收废品者。她需要食物,需要水,需要一件不那么扎眼的衣服。
机会出现在一个早点摊前。摊主忙着招呼客人,装零钱的铁盒就放在案板旁。沈清弦趁其不备,如同幽灵般溜过去,抓了一把零钱,又迅速抓了两个冰冷的馒头,然后飞快地消失在旁边的小巷深处。心脏狂跳,充满了负罪感,但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她找到一个无人注意的墙角,狼吞虎咽地吃下馒头,又就着雨水坑里浑浊的积水喝了几口。食物下肚,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和力气。她用偷来的钱,在一个早市的地摊上买了一件最便宜的、深灰色的旧外套和一条围巾,换下了身上那套如同乞丐般显眼的破烂衣服,并将脸和头发用围巾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双疲惫而警惕的眼睛。
现在,她看起来像一个普通的、或许有些落魄的底层妇女,混入人流中不再那么突兀。
接下来,是寻找周维明提到的那个最后的联络方式:在特定时间,前往市中心最大的市民广场,利用人群掩护,等待可能存在的接头人。时间是……每周三上午十点。今天就是周三。
她看了看天色,距离十点还有几个小时。她必须尽快赶到市中心,但又不能乘坐任何需要身份验证的公共交通工具。只能靠双腿。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是对她意志和体力的终极考验。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穿行在迷宫般的小巷和街道中,避开主干道和摄像头,朝着市中心的方向艰难移动。城市苏醒过来,车流人流逐渐增多,喧嚣充斥耳膜,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眩晕和隔离感。她像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孤魂,游荡在这片繁华之下。
上午九点四十分,她终于抵达了市民广场的边缘。巨大的广场上游人如织,喷泉起舞,鸽子盘旋,孩子们在嬉戏,一派和平安宁的景象。这与她刚刚经历的生死逃亡、与山区那仍在冒烟的毁灭景象,形成了撕裂般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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