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赖光迈步走了过去，惊动了沉思中的孩子。
鼬抬起头，看到是源赖光，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随即恢复平静。
他站起身，礼貌地问候：“源赖光上忍。”
“还在想昨天的问题？”源赖光在他旁边找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下，目光也投向河水。
鼬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关于战争为何存在，这个问题太大了。”
“我给不了你一个标准的答案。或许，答案本身并不唯一。我想给你讲一个故事，一个发生在很远的地方的故事。”
鼬转过身，面对着源赖光，他安静地坐好，摆出倾听的姿态。
源赖光看着流淌的河水，缓缓开口，如同叙述一件久远的往事。
“一片遥远的土地。”
“那里也曾战火连绵数百年。”
“他们为了什么而战？”鼬忍不住轻声问。
“和这里很像。为了土地、信仰、权力。相互征伐，杀戮不休。”源赖光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
“村庄被焚毁，百姓流离失所，士兵如同消耗品般死在无意义的冲突中。仇恨，就像河边的野草，烧不尽，吹又生。”
鼬的眉头皱起，这景象与他所知的世界何其相似：“后来呢？”
“后来，出现了一些人。他们不仅是强者，更是思考者。”
源赖光继续道：“他们目睹了战争的惨状，开始思考：人类，难道注定要永远活在相互厮杀的轮回中吗？”
“他们找到答案了吗？”
“其中一位思考者，他拥有强大的力量，却深感无力。”
源赖光看向鼬：“他发现，仅仅依靠个人的勇武，无法终结这绵延的混乱。即使他能打赢一场战役，杀死一个强敌，但只要产生战争的根源还在，新的战火很快又会在别处燃起。”
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于是，他做了什么？”
“他将目光从战场移开，投向了更深层的地方。”
源赖光的声音里多了一份赞许：“他开始研究那些引发冲突的规则，审视那些煽动仇恨的制度，剖析人性中那些容易被利用的弱点。”
“他和他的追随者们，尝试建立一种新的秩序。”
“这种秩序，并非为了某个人或某个家族的独裁，而是试图通过一套相对公平的规则，来协调不同群体间的利益，约束强者的行为，保障弱者的生存。”
“规则……”鼬喃喃道。
“是的，规则。他们设立共同遵守的律法，搭建沟通谈判的平台，甚至愿意让出部分自身的权力，以换取长久的稳定。”
“这一定很困难。”
源赖光肯定道“这个过程，充满艰难，遭遇了无数既得利益者的阻挠和反扑。流血与牺牲，并未完全停止。”
“但渐渐地，在这片饱受创伤的土地上，和平的曙光第一次真正地显现。”
他的语气舒缓下来：“人们发现，通过谈判桌取得的成果，有时远比战场上的收获更为稳固。建立在共同规则之上的信任，比建立在暴力之上的屈服更为持久。”
“那个人，以及他那代人的努力，并未能创造一个完美的、再无纷争的世界。人性的复杂，利益的纠葛，注定矛盾会一直存在。但是，他们成功地打破了过去那种无休止的、毁灭性的战争循环。他们为后代找到了一条可能更好的路，尽管这条路，同样布满荆棘，需要后人不断地去修补和完善。”
在整个讲述过程中，鼬听得极其入神。他小小的身体坐得笔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源赖光，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这个故事里蕴含的思想，与他平日里听到的“守护村子”、“贯彻火之意志”既有相似之处，都追求和平与安定，却又截然不同。
它没有那么浓烈的牺牲与奉献色彩，反而充满了冷静的审视、制度的构建与人性的考量。
它更为复杂，也更为真实。
当源赖光话音落下后，鼬没有立刻说话，他低下头，消化着故事中的信息。
等鼬重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忍不住追问：
“那个人……他为什么愿意放弃一部分自己的权利，去建立规则束缚自己呢？”
“如果……如果那些不愿意遵守规则的人，联合起来破坏它，该怎么办？”
“那些在建立新秩序过程中，死去的人……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吗？”
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精准地指向了故事的核心矛盾与艰难之处。
源赖光没有丝毫不耐烦，他用简单易懂的语言，结合忍界的实际情况，回应着鼬的提问。
他没有给出绝对的回答，更多的是引导鼬自己去思考和判断。
“力量可以带来服从，但不一定能带来认同。 规则，或许能凝聚更多人的认同。”
“破坏规则的人，自然会受到其他遵守规则的人的共同抵制。 维护规则，本身就需要力量。”
“牺牲的价值，在于它换来了什么，以及后人是否珍惜那份换来的东西。”
太阳开始西斜，在河面上洒下粼粼金光。
当鼬再也问不出新的问题时，他再次陷入了沉默。
与之前河边发呆的沉默完全不同，他的小脸上不再是单纯的困惑，而是充满了各种念头交织的深沉思考。
源赖光看着这个早熟的孩子，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他不需要鼬立刻接受某种观点，他只是为他打开了另一扇观察世界的窗户。
“故事讲完了。答案，需要你自己去寻找。”
宇智波鼬跑到了前线，并发现了一个重伤濒死的雾隐下忍。
他的头无力地垂在胸前，脸色灰白，嘴唇干裂起皮。那微弱的呻吟，正是从他喉咙深处发出的。
看着这张与自己父亲年纪相仿、却因痛苦而扭曲的陌生面孔，鼬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个念头。
目光落在对方那干裂的、微微开合的嘴唇上。
内心的挣扎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鼬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他解下自己腰间的水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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