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师父的魂,在教我们!”阿木的师叔,从邻县赶来的另一位老木匠,抚摸着那本册子,激动得浑身颤抖,“老哥哥走前,把这个给了我。他说,现在的人都太急了,忘了本。他怕这门手艺,只剩下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他说,真正的传承,是把心刻进木头里。”
韩林接过图谱,手微微发抖。他守护的,是一门门与天地万物共情的雕刻艺术,是刻在中国人观念里的“木文化”: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耐心,是“朽木不可雕也”的警醒,是“良禽择木而栖”的智慧。它曾被工业化的流水线简化,被标准化的尺寸定义,但只要有一颗懂得倾听的心,一双敬畏自然的手,它终将苏醒,用最温润的木纹,讲述每个沉默的故事。
芒种当日。
晨光熹微。新立的“古槐木雕坊”牌匾下,韩林系上了师父留下的靛蓝围裙。老槐树下的金色木屑漩涡静静悬浮,像朵守护的祥云。
“木魂归位,匠心重燃…”韩林将那本无名册子摊开,照着师父的笔记,开始构思他为村子雕刻的图腾。阿木在一旁磨刻刀,火星四溅,映着他坚毅的脸庞。
“沙沙——”
韩林没有选择名贵的玉石,也没有使用光滑的现代板材。他走到老槐树下,亲手伐下一截枯枝。这截枯枝虬结盘曲,布满虫蛀的孔洞,看似毫无用处。他按照“相木”之术,将枯枝置于阳光下暴晒七日,又置于山泉中浸泡七日,待其内外干湿平衡,木性稳定,方才开始动手。
他的刻刀沉稳而有力,时而如斧钺铿锵,劈开冗余的枝桠;时而如绣花针般细腻,在虫蛀的孔洞旁雕琢出蛛网般的纹路。他刻的不是什么神兽祥云,而是一棵饱经风霜的古树,树干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更奇的是,随着刻刀的游走,那些天然的虫洞和疤结,竟渐渐显露出神韵,仿佛是天然的眼睛,在注视着过往的行人。
“成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韩林刻完最后一刀,将那尊“古树”雕塑轻轻放在工作台上。他请那位一直皱眉的男人上前观看。男人走上前,目光落在雕塑上。那不是一件完美的作品,甚至有些粗糙。但当他的视线触及那些天然的疤痕时,一种莫名的震撼击中了他。他想起了自己家乡那棵同样布满疤痕的老榕树,想起了儿时在树下玩耍的时光,想起了早已故去的祖父。
“是师父的魂,在等我们回头。”阿木的师叔老泪纵横,“老哥哥说,这叫‘问木’,问的是木头的过去,也是我们自己的根。”
韩林接过那尊“古树”,手微微发抖。他守护的,是一门门与自然同呼吸的雕刻技艺,是中国人“树高千丈,叶落归根”的情怀,是“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的生机,是“一凿一刻皆修行”的虔诚。它曾被工业化的浪潮磨平了棱角,但只要有一颗愿意回归本源的心,一双愿意感受纹理的手,它终将回归,用最真实的木痕,唤醒每个游子的乡愁。
暮色四合,古槐木雕坊前,摆起了阿木和其他学徒们的新作。有憨态可掬的牧童骑牛,有灵动飘逸的飞天仕女,每一件作品都带着手作的温度和不完美的真诚。老槐树下的金色木屑漩涡,渐渐化作点点荧光,融入晚风,飘向村里的每家每户。
山高水长,木韵悠长。暖意,已在刀痕与年轮间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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