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滴… 滴…”
单调、冰冷的电子音律,如同最蹩脚的音乐节拍,锲而不舍地敲击着陈默混沌的意识边缘。每一次间隔,都仿佛在将他沉沦的思维从一片无尽粘稠的黑暗泥沼中撕扯出一点点。
全身的剧痛如同沉睡后苏醒的蚁群,沿着每一寸被蹂躏过的神经缓慢地啃噬攀爬。那痛苦如此具体:右臂撕裂般的钝痛,后背被灼烧似的火辣,胸骨下每一次呼吸带来的压迫和隐痛,还有肺部深处那如同塞满碎玻璃般的火燎刺痛。
刺鼻的气味钻入鼻腔。不再是甜腻腐朽的血腥与槐花香,而是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挥之不去的皮革、汗水和金属的冰冷气息。仿佛有人把一间野战医院粗暴地塞进了他脑子里。
沉重的眼皮如同灌了铅。陈默用尽残存的力量对抗着那沉重的粘滞感,艰难地撑开一条缝隙。
视野晃动、模糊、重影。
惨白冰冷的硬质天花板。几根裸露的、布满灰尘的金属横梁。一盏发出嗡嗡低鸣的白色节能灯管,光线冰冷均匀,驱不散阴影。视线下移,是泛着冷光的浅灰色金属支架,支撑起他身下这张窄小的行军折叠床。粗糙的绿色帆布床单散发出浓郁的樟脑丸气味。
这是……哪里?
意识如同残破的拼图,碎片纷乱驳杂,带着烧焦般的扭曲边缘。血月!墓园!疯狂舞动的巨大根须!爆炸的火焰!那刻着邪恶字迹的骨戒!无底的黑暗!粘稠到窒息的腐臭洞穴……还有,那张扭曲的、只剩下空洞眼窝的半张脸,那把带着腥风的锈蚀矿工镐……
“呃……”喉咙深处溢出一丝痛苦的呻吟,伴随着剧烈的呛咳。每一次咳嗽都像是有钢刷在刮擦着喉咙和肺部。那声音在冰冷空寂的空间里异常刺耳。
“别动!”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立刻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陈默竭力聚焦视线。模糊的光影轮廓在床边晃动、凝结成一个穿着墨绿色作战服、戴着同色战术头盔的敦实身影。头盔护目镜翻起,露出一张不算年轻、棱角分明、带着久经风霜痕迹的国字脸。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此刻紧盯着陈默,里面混杂着一丝探究、警惕和不易察觉的疲倦。是王刚。那个在墓园深处悍然发动攻击的特派小组组长。
“这里是镇外临时检疫隔离点。”王刚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质感,每一个字都敲在陈默脆弱的神经上,“你能回忆多少?”他的问题直截了当,没有任何铺垫,目光锐利地审视着陈默脸上每一丝细微变化。
记忆的闸门被强行撬开一丝缝隙。冰冷的恐惧感再次攫住了心脏。那深入骨髓的滑腻触感,那震动灵魂的低沉心跳,那令人疯狂的非人意志碎片……还有,赵桐最后掷出燃烧弹时那声撕裂夜空的暴吼……
“赵……赵桐呢?”陈默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语速极其缓慢,带着某种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他需要答案,又无比恐惧那个答案。
王刚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眼神似乎更深邃了。“赵警长……引爆战术燃烧弹时殉职。未能回收遗体。他争取到了最关键的时间差。否则……”他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意如同冰冷的铅块,沉沉地压在陈默的心口。老赵……没了。尸骨无存。为了给他争取那渺茫的机会。
陈默闭上眼,牙齿深深咬进下唇内侧的嫩肉,铁锈般的腥味在口腔弥漫开,混合着消毒水的气味。一股冰冷彻骨的剧痛和巨大的负罪感几乎将他淹没。
“那个……东西……”陈默艰难地再次开口,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沉重的痛苦,“地下……核心……”
“已基本摧毁。”王刚的回答简洁有力,“代号‘盘榕’。最高等级生化威胁事件。初步评估……非自然产物。你们之前遭遇的离奇案件,那诡异的笑容,都是初期污染导致的神经崩解症状。源头,就是那东西逸散出的……孢子或信息素。”
盘榕?生化威胁?陈默脑中一片混乱。如此具体的命名,近乎物理化的描述,和他在巢穴深处灵魂层面感受到的、那个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形成了一种荒诞的割裂感。但王刚的语气毋庸置疑,那眼神传达着一个冷酷的现实:他们用科学和高爆炸药理解并暂时“解决”了那场深渊噩梦。
“墓园区地表结构塌陷严重,核心反应经仪器探测已降至安全阈值以下。爆炸、高温和特制消解凝固剂综合摧毁了地下主体结构。”王刚像是在汇报一项工程任务,“后续污染处理工作正在进行。小镇外围已建立多层级隔离带。”
安全阈值?污染处理?这些冰冷的术语构筑起一道脆弱的壁垒,试图将那颠覆常识的恐怖封印在某种可理解的框架内。
“你感觉怎么样?”王刚的询问再次响起,眼神如同探伤仪器般扫描着陈默,“特别是……”他的目光在陈默苍白的脸上停留,“你的意识。有没有残余……异常感知?幻听?幻视?或者……某种无法理解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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