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半旧号褂、头发已然花白的老狱卒,正佝偻着背,倚在门房边,叼着一杆黄铜烟袋,眯着浑浊却偶尔闪过精光的眼睛,慢条斯理地清点着腰间那一大串叮当作响、大小不一的铜钥匙。他脸上沟壑纵横,每一道皱纹都仿佛刻满了天牢里的阴私、规则和无数不见光的故事。这便是王牢头,丙字区实际上的掌管者之一。
“新来的?蓝景行?”王牢头眼皮懒洋洋地抬了抬,沙哑的声音像是破旧风箱在拉动,带着浓重的鼻音。
“是,小子蓝景行,见过王头。”蓝景行快步上前,在距离对方五步远处站定,躬身,行了一个不算标准但足够恭敬的礼。
王牢头那看似昏花的老眼在他身上缓慢地扫过,如同审视一件物品,目光尤其在那身过于干净、与周遭油渍污垢格格不入的皂衣上停留了片刻,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从鼻孔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刘主事那边递过话了。”他吐字很慢,每个字都像是从烟雾里滤出来的一样,“这里的规矩,都懂?”
“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万事还求王头指点。”蓝景行把头埋得更低,语气诚恳,将自己放在一个绝对学徒的位置上。
“哼,”王牢头似乎哼了一声,又似乎只是抽烟呛了一下,他吐出一口辛辣的烟圈,那烟雾在清冷的空气中久久不散,“听着,小子。第一,不该看的,把眼珠子揣怀里,看到了,也得当自己是瞎子。”他顿了顿,浑浊的目光钉子般扎在蓝景行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第二,不该问的,把舌头咽回肚子里,好奇,在这里是催命符。第三,不该拿的……管住手,手痒,命就不长了,这里的东西,沾上了,甩不掉。”他敲了敲烟袋锅,发出沉闷的声响,“丙字区,听着是关些鸡鸣狗盗、待审或刑期不长的杂碎,但水里也可能藏着吃人的王八,泥鳅里也可能混着过江的猛龙。眼睛给我放亮,脑子给我放灵光,少说,多看,多做,才能囫囵个儿走出去,明白吗?”
“谢王头教诲!小子一字一句都刻在心里了,绝不敢忘。”蓝景行声音沉稳,不见丝毫年轻人的毛躁与怯懦,只有全然的接受。
“嗯。”王牢头对他这份超出年龄的沉静似乎还算受用,脸上的皱纹稍微舒展了些。他不再多言,随手从身后墙壁的木钉上取下一串较小的钥匙和一个边缘有些磨损、写着“丁二十七”字样的木质号牌,随意地扔了过来。“先去丁字号区,那是水最浅的地方。跟着老李头,他是那里的老人。巡牢、送饭、清秽,这些最基本的活儿,先摸清路数,熟悉熟悉味道。”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那串钥匙上,语气加重,“记死了,钥匙在,人在。钥匙没了,或者用错了地方,你这差事,连同你以后可能有的那点前程,也就一并到头了,听懂没?”
“是!小子明白!”蓝景行应声的同时,伸手稳稳接住那串冰凉、带着常年人手摩挲形成的油腻感的铜钥匙,以及那块沉甸甸的号牌。金属的冷意和木牌的粗糙感透过皮肤直渗心底,他知道,这不仅是工作的工具,更是枷锁,是考验,也是他真正踏入这片黑暗世界、获取潜在机遇的凭证。
交接完毕,王牢头便不再理会他,自顾自地又点了一锅烟,眯着眼看向逐渐亮起来的天空,仿佛身边的一切都已与他无关。
很快,一个始终佝偻着背、沉默得像块河边顽石的老狱卒慢吞吞地走了过来。他看了蓝景行一眼,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沙哑地说了句:“跟我来。”这便是老李头。
跟着这道沉默的背影,蓝景行第一次真正踏入了天牢的内部核心区域。
光线陡然暗淡下来,仿佛一步从阳间跨入了阴间。阴暗,潮湿,一种无形无质却无比沉重的压抑感瞬间包裹上来,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狭窄的通道仅容两人勉强错身,脚下是坑洼不平、常年湿滑的石板,两侧是由比成人手臂还粗的原木制成的栅栏,一根根如同巨兽的肋骨,将空间分割成一个个狭小、窒息的囚笼。墙壁上稀疏挂着的油灯,灯芯燃着豆大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在布满污渍的墙壁和栅栏后投下扭曲、晃动、光怪陆离的阴影。这些阴影映照在一张张挤在栅栏后的脸孔上——有的彻底麻木,眼神空洞如同死鱼;有的残余着疯狂,在阴影里发出低低的呓语或狞笑;更多的则是深陷在绝望的泥潭里,对外界的一切失去了反应。
空气是这里最可怕的武器。霉烂、排泄物、馊败的食物、劣质草药、以及伤口溃烂化脓后特有的、甜腻中带着腐臭的气味……种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几乎凝成实质,浓烈地、无孔不入地冲击着鼻腔、喉咙,乃至意志力。蓝景行强行压下胃里翻涌的不适,努力调整着呼吸的频率。
“吃饭了!”老李头用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墙壁的嗓子,毫无起伏地喊了一声,打破了这死寂中的诡异声响。他提起放在脚边、散发着馊味的木桶,里面是近乎清水的稀粥,用一把长长的木勺舀起,看也不看,近乎粗暴地倾倒进牢房外沿摆放着的破口陶碗或木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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