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如同一口深不见底的黑潭,表面的死寂与例行公事之下,是无数暗流在悄无声息地涌动、碰撞、交易。蓝景行这块“新人”的石头投进来,虽未掀起巨浪,但那细微的涟漪,已足够引来的潜伏在浑水中的掠食者。
最先按捺不住,循着味道找上他的,是丁四号牢房的一个瘦高个犯人,此人身形细长,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犯人们私下都叫他“麻杆李”。他犯的是偷盗罪,刑期不算长,却是个在牢里几进几出、早已混成了精的老油子,眼皮活络,消息灵通,据说与外面某些下九流的帮派还有些不清不楚、剪不断理还乱的联系。
这日午后,阳光勉强透过高墙上方狭窄的气窗,在通道里投下几道苍白的光柱,映出无数尘埃飞舞。蓝景行按着惯例,面无表情地巡逻至丁四号。麻杆李不像其他犯人那般或蜷缩在角落麻木等死,或急切地扒着栅栏渴望一点新鲜空气,反而早早凑到了栅栏边,脸上堆砌起过于热络的谄媚笑容,露出一口被劣质烟草长久熏燎得焦黄的牙齿。
“蓝爷,您巡牢辛苦。”麻杆李压低了声音,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却像钩子一样,紧紧抓着蓝景行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蓝景行脚步未停,只是目光淡淡地扫了过去。这声突兀的“爷”叫得他心底警铃微作,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过分的恭敬往往包裹着蜜糖的毒药,任何的称呼都可能暗藏着算计与陷阱。
见蓝景行没有如寻常新丁般立刻呵斥或露出厌恶,只是沉默,麻杆李的胆子似乎壮了些许。他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贴着栅栏缝隙送出来的气音:“蓝爷,小的瞧您面生,是刚来不久吧?这地方,光是那点死俸禄,怕是连顿像样的酒肉都难沾。小的这儿……有条现成的财路,干净,稳当,不知您愿不愿意抬抬脚,顺道走一走?”
蓝景行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只是脚步几不可察地放慢半分,吐出两个字:“说说。”
“简单!容易!”麻杆李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精明,语速加快,“小的在外面有几个过命交情的朋友,一直惦记着小的在里面受罪。您只要下次轮休出衙时,帮忙往西市‘张记铁匠铺’递个话,就说‘李三一切安好,东西还在老地方’。就这一句话,”他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头,在栅栏外急切地晃了晃,“这个数,三百文现钱,立马奉上,绝无拖欠!以后……每月都有这个数的孝敬,只多不少!”
三百文。蓝景行心中默算,这几乎相当于他小半个月的辛苦俸禄了。代价,仅仅是传递一句听起来无关痛痒、如同报平安的家常话。
他的脚步微微一顿,彻底停了下来,目光重新落在麻杆李脸上。对方眼中那混合着热切期盼、市侩算计以及一丝隐晦威胁的复杂光芒,让他瞬间如同被冰水浇头,彻底警醒。这话绝不像表面听起来那么简单无害。“东西在老地方”——这轻飘飘的几个字,背后指代的可能是尚未起获的赃物,可能是某种联络信物,也可能牵扯到更大的、他无法想象的阴谋。一旦踏出这一步,收了这钱,就等于将自己的把柄亲手递到了这些地头蛇的手中,日后恐怕就要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一步步沦为他们在这天牢内部的眼线、传声筒,甚至是替他们办事的工具。届时,再想抽身,难如登天。
“天牢规矩,严禁私传消息。”蓝景行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淡,没有任何犹豫或挣扎的痕迹,“有什么话,等提审时,自有官爷记录,你对官爷说去。”
说完,他不再有丝毫停留,迈开步子,继续沿着阴冷的通道向前走去,仿佛刚才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插曲。
身后,传来麻杆李极力压抑着、却依旧透出几分气急败坏的冷哼:“嘿!给脸不要脸!小子,在这天牢里混,不懂规矩,不拜码头,可是要栽大跟头的!咱们……走着瞧!”
那威胁如同阴沟里的冷风,吹在背上。蓝景行充耳不闻,脊背挺得笔直。他清楚,这种色厉内荏的威胁,还吓不到他。只要他自己行得正,坐得直,牢牢守住“规矩”这条底线,不授人以柄,这些囚犯即便心怀不满,明面上也奈何不了他。
然而,诱惑如同沼泽中的鬼火,刚刚按下一朵,另一朵又在不远处幽幽亮起。
没过两天,当他提着木桶,给丙字区一位单独关押、据说曾是某富商府上管事,因贪墨罪入狱的中年犯人送晚饭时,对方又看似不经意地抛出了另一个更具针对性的诱饵。
这管事姓钱,即便身陷囹圄,也依旧竭力保持着几分往日的体面,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身上的囚服虽然陈旧,却浆洗得比其他犯人干净许多。他接过那碗照得见人影的稀粥,并未像其他人那样迫不及待地吞咽,反而看着蓝景行,幽幽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落寞与无奈:“唉,这清汤寡水、不见油腥的日子,真是熬得人肠子都锈住了,嘴里能淡出个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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