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祠堂,青烟袅袅,沉重的檀香味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沈家几位有头脸的族老被急召而来,按辈分依次坐在下首的紫檀木圈椅上,个个面色惊疑不定。
上首,沈伯年端坐主位,面沉如水,手边放着的,正是那封已撕开火漆的靖安侯府拜帖,以及昨日被沈清漪亲手斩断、用一方素白锦帕托着的两截羊脂玉定亲簪。
沈清漪跪在祠堂中央的蒲团上,背脊挺得笔直,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素净衣裙,未施粉黛,乌发只用一根木簪松松绾着。
她低垂着眼睫,目光落在身前冰冷砖石细微的裂纹上,神情平静得近乎漠然,仿佛周遭一切纷扰皆与她无关。
“伯年,你方才所言…可是当真?”须发皆白、辈分最高的三叔公沈崇拄着蟠龙拐杖,手指颤抖地指着那断簪,声音发颤,
“景渊那孩子…他当真酒后闯府,口出恶言,还带了那…那外室女子登门逼宫?清漪丫头她…她当场斩簪退婚?”
每一问,都让祠堂内的气氛更冷凝一分。
沈伯年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是压不住的疲惫与血丝:“三叔,众位叔伯兄弟,此事千真万确。昨日诸多仆役皆在场目睹,靖安侯今日清晨亦亲自过府…替他那个混账儿子赔罪,欲挽回婚约。”
“荒唐!岂有此理!”性情刚烈的五叔公沈岳猛地一拍扶手,霍然起身,额上青筋暴起,
“顾家小儿欺人太甚!真当我沈家无人否?纳妾?他顾景渊尚未迎娶正妻,便敢携外室逼宫嫡女,视我沈家百年清誉如无物!这口气如何能忍!退得好!清漪丫头有骨气!是我沈家的女儿!”
他声若洪钟,震得梁上微尘簌簌而下。
然而,他话音未落,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带着几分不赞同的唏嘘:“五哥,话不能这么说。年轻人血气方刚,一时行差踏错也是有的。那靖安侯不是亲自来赔罪了么?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可见诚意。更何况…”
说话的是掌管族中部分庶务的七叔公沈峻,他捻着颌下几根稀疏的黄须,眼神闪烁,目光扫过跪着的沈清漪,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
“清漪丫头也未免太过冲动了些。女儿家的姻缘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由得她自己说斩簪就斩簪,说退婚就退婚?这传将出去,旁人不会说顾世子如何,只会说我沈家女儿善妒骄纵,不容于人,日后…日后其他姐妹们的婚事恐怕都要艰难了。”
“七弟!你这是什么话!”五叔公沈岳怒目而视,“难道要清漪忍气吞声,欢天喜地迎那外室入门,才叫贤良淑德?我沈家女儿的骨气,难道还比不上那点虚名?”
“五哥,我不是这个意思…”七叔公沈峻讪讪道,却仍低声嘀咕,“可这婚约牵扯甚广,岂是儿戏?
靖安侯府势大,在军中根基深厚,如今朝局微妙,我沈家与顾家联姻本是强强联合,互为臂助。如今骤然撕破脸,岂不是平白树敌?为了这点…这点后宅小事,值得吗?”
“后宅小事?”一直沉默的二叔公沈岿缓缓开口,他声音不高,却自带一股威严,让窃窃私语的众人都安静下来。他浑浊却精明的目光落在沈清漪身上,“清漪,你抬起头来。”
沈清漪依言抬头,露出一张清减却异常平静的脸庞,目光澄澈,并无半分泪意与悔色。
“你告诉二叔公,”沈岿缓缓道,“昨日顾景渊,除了要纳妾,还说了什么?”
沈清漪唇色微白,声音却清晰平稳,一字一句,重复了那句剜心之言:“他说,‘沈清漪,你若执意不容,休妻另娶,于我顾景渊而言,亦非难事’。”
“嘶——”
祠堂内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冷气之声。连方才还想息事宁人的七叔公沈峻也瞬间哑火,脸色变得难看无比。
“休妻另娶”这四个字,分量太重了!这已不是简单的纳妾之争,而是顾景渊对沈清漪乃至整个沈家的彻底蔑视与羞辱!若沈家这都能忍,那才真是颜面扫地,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混账东西!”三叔公沈崇气得拐杖连连顿地,“狂妄!无知竖子!他把我沈家当什么了!”
五叔公沈岳更是暴怒:“听见了吗?你们都听见了吗?这是小事?这是把我沈家的脸面踩在泥地里碾!伯年!这婚必须退!不仅要退,还要他靖安侯府给出交代!否则我沈家决不罢休!”
然而,一片激愤声中,始终未曾开口的四叔公沈岚,却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退婚容易,可后续该如何?靖安侯府若怀恨在心…而且,清漪丫头日后…”
他话未说尽,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之意——一个被退了婚的女子,纵有千般理由,在这世道终究艰难。更何况是这般激烈的方式退婚。
七叔公沈峻似乎又找到了话头,语气带着几分迁怒:“清漪,不是七叔公说你。你素来聪慧懂事,此次怎如此沉不住气?即便顾世子言语无状,你当时略忍一忍,事后自有你父亲和我们为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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