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绛雪轩内灯火通明,却异样安静。
宫人们步履轻盈,动作间带着小心翼翼的谨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期待。
内室妆台前,沈清漪端坐着,任由月纱为她梳理长发。
一头青丝如瀑,泛着健康的光泽。云袖捧来一套新熏好的寝衣,料子是极柔软的云缎,颜色是浅淡的藕荷色,衬得她肌肤愈发白皙。
“主子,用点香膏吧?”云袖轻声问,手中是一只小巧的白玉盒,里面是清漪按古方自制的香膏,以白梅、冷松为主调,气味清幽淡远,不似寻常宫妃喜爱的甜腻暖香。
沈清漪略一颔首。
云袖便用指尖蘸了些许,细致地涂抹在她的耳后、颈侧与手腕内侧。
微凉的膏体化开,带来极淡雅的香气,若有似无,需得靠近了才能察觉。
一切准备妥当,沈清漪移至外间。晚膳已布好,依旧是四菜一汤,并几样点心,菜色看着比往日略精致些,但整体仍是清淡路子:
一道清炖乳鸽汤,一碟清炒芦笋,一碟胭脂鹅脯切得极薄,一碟嫩黄的鸡蛋羹,并一碟小小的、看似不起眼的酱腌小菜。
她并未动筷,只静坐等候。窗外传来更漏声声,时间在寂静中流淌。
终于,宫道上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和太监特有的尖细通传:“皇上驾到——”
绛雪轩内所有宫人立刻屏息凝神,跪伏在地。沈清漪整理了一下衣襟,从容起身,行至门前迎驾。
明黄色的身影踏入殿内,带着夏夜微醺的风和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萧珩的目光扫过跪了一地的宫人,最终落在屈膝行礼的沈清漪身上。
“臣妾恭迎陛下。”
“起来吧。”萧珩的声音听起来比白日里更低沉些,他伸手虚扶了她一把,指尖触及她的手臂,微凉滑腻。
他的视线很自然地落向桌上的膳食,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晚膳就用这些?”
语气里带上一丝不悦,目光扫向崔嬷嬷等人,“内务府如今当差如此懈怠?还是底下人不尽心?”
帝王的疑心与威压瞬间弥漫开来,崔嬷嬷等人吓得头垂得更低,不敢出声。
沈清漪却神色不变,柔声解释道:“陛下误会了。是臣妾自个儿的习惯,晚膳总爱用得清淡些,觉得肠胃舒坦,夜里也能安眠。内务府并未怠慢,嬷嬷她们更是尽心。”
她语气温软,却带着令人信服的坦然,“陛下若觉得不合口味,臣妾这就让她们……”
“不必。”萧珩打断她,神色缓和下来,“既是你的习惯,便依你。”
他走到桌边坐下,目光再次扫过那几样菜,最终落在那碟酱腌小菜上。
那小菜色泽深褐,看起来甚是普通,甚至有些粗陋,在这桌清淡雅致的菜色中显得格格不入。
沈清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唇角弯起一抹浅浅的、带着怀念意味的弧度:“这道酱瓜,是臣妾祖父每日晚膳时必佐的小菜。他说年轻时口味重,老了反倒偏爱这清粥小菜的质朴滋味。”
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缓,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怅惘:“臣妾入宫前,常陪祖父用饭,也习惯了这味道。
前些日子……听闻陛下偶感圣体欠安,又似有心事萦怀,臣妾便想起了祖父。祖父虽已致仕归乡,心中却无一日不记挂陛下,常对臣妾言道,陛下乃少有的明君雄主,只是……有时过于勤政,恐伤龙体。”
她抬起眼,目光清澈而真诚地望向萧珩:“臣妾人微言轻,不知如何为陛下分忧,只好做了这碟小菜。
想着陛下若能用一些,或许能略感宽慰,知这天下间,并非只有朝堂琐事,亦有如祖父这般的老臣,乃至臣妾这等微末之人,时时感念圣恩,祈愿陛下安康。”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对皇帝的关怀,又借已致仕的祖父之口,表达了臣子的忠诚与惦念,更是将自己的一片心意,归于对君王的仰慕与牵挂,丝毫不涉前朝与私利。
萧珩怔住了。他看着那碟不起眼的酱瓜,又看向灯下沈清漪那张清丽绝伦、写满真诚与关切的脸庞。
先是对老臣惦念的感慨,再是对眼前人细腻心思的触动,最后都化为一股温热的暖流,涌上心头。
他政务繁忙,近来确为几件朝事烦心,身体亦有些不适,太医院开的药膳总带着股药味,不如眼前这碟小菜来得贴心。
他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动容:“难为你了……竟有这份心。”
他执起银箸,夹起一小块酱瓜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咸鲜中带着微脆的口感,确实质朴,配着一碗清粥,却莫名地勾起了食欲,也勾起了某些深藏的情绪。
“老师……身子可还健朗?”他问,语气是难得的温和。
“劳陛下挂心,祖父身子尚可,只是年纪大了,难免有些小病小痛。”沈清漪轻声应答,又为他盛了一小碗乳鸽汤,“陛下尝尝这个,炖了许久,最是温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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