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烛火摇曳,映着萧珩喜怒难辨的面容。
他修长的手指正拈着一支和田玉雕花簪,轻轻插入沈清漪的云鬓。动作温柔得不像是一位帝王,倒像是寻常人家体贴的夫君。
“爱妃肤白,最衬这等温润玉石。”萧珩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审视。
沈清漪微微垂首,唇边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既显欣喜又不失端庄:“陛下赏赐,臣妾惶恐。”
她眼波流转,瞥见周遭宫人那掩不住的艳羡与探究。这支玉簪,昨日才由南海进贡,今日便到了她头上。
帝王这般毫不掩饰的偏爱,像一块巨石投入深宫沉寂的湖面。
她心知肚明,这恩宠是饵,是试探,是裹着蜜糖的刀锋。
萧珩近日对她格外不同。不仅赏赐如流水般送入永寿宫,夜宿的次数远超其他嫔妃,更是令她迁入了装饰富丽堂皇的永寿宫正殿。
甚至在她随口提及喜爱某道江南小点后,御膳房便日日精心制备。这般殊宠,足以令六宫侧目,更足以令宫外某些“旧人”惊惧难安。
她款款起身,执起青玉酒壶,为他斟满一杯御酿。
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皓腕,腕间新得的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叮咚作响,声音清脆,却沉甸甸地压着她的心神。她必须接住这场戏,演好一个骤然得宠、却不忘形的昭仪。
既不能过于战战兢兢,失了宠妃应有的风范,也不能得意忘形,触怒帝王那根深藏的、实则已然震怒的心弦。
“陛下连日操劳,饮杯酒松快些吧。”她的声音温软,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目光与他相接一瞬,便恭顺地垂下,长睫掩去所有思绪。
萧珩接过酒杯,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手指,留下一抹微凉的触感。他饮尽杯中酒,忽而轻笑:“清漪近日,似乎清减了些。可是宫中下人伺候不尽心?”
“陛下说笑了,”沈清漪抬手轻抚脸颊,笑意盈盈,带着几分被宠爱之人才有的娇慵,“能得陛下如此眷顾,臣妾日日欢喜,只怕是前几日贪凉多用了冰碗,倒叫陛下看出来了。”
她将话题引向无伤大雅的日常琐事,既回应了关怀,又避开了任何可能涉及宫廷阴私的暗示。
她这般反应,显然取悦了萧珩。他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真实的欣赏。他需要一把刀,一把美丽且懂得何时该锋利、何时该敛起锋芒的刀,来搅动这潭深不见底的死水,更要一把懂得他意图的、有默契的刀。
沈清漪的表现,远超他的预期。她似乎天生就懂得如何在这金碧牢笼里生存,甚至……如鱼得水。
他并未再多言,只又与她闲话几句诗词。沈清漪均能应对得体,偶尔一句见解,还能引得他微微颔首。殿内气氛温馨得几乎能让人错觉这是一对真正的恩爱夫妻。
然而,只有沈清漪自己能感觉到,那看似平静的相处之下,潜藏着何等汹涌的暗流。
他每一次看似随意的赏赐,或许都在将她推向更显眼的靶心;他每一句温和的问话,或许都藏着不易察觉的试探。
她如同行走在薄冰之上,每一步都需计算得精准无误。
晚膳后,萧珩起身离开,说明日再来看她。沈清漪送至宫门,望着那明黄色的仪仗消失在宫道尽头,方才缓缓直起身。
回到内殿,卸下一身华饰,她对着铜镜,慢慢用湿帕子擦去唇上鲜艳的口脂。
镜中人眉眼依旧精致,却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心腹宫女云袖低声禀报:“娘娘,方才陛下在时,咱们宫外似乎多了几个探头探脑的影子,已让小太监悄悄记下了。”
“不必打草惊蛇。”沈清漪语气平淡,“日后只会更多。”她拿起那支价值连城的和田玉簪,触手温润,却让她心底生寒。
恩宠是这宫里最毒的穿肠药,也是最硬的护身符。她既要饮下,便不能露出半分怯意。
几日下来,永寿宫门庭若市,巴结讨好者络绎不绝。沈清漪一律以得体的笑容应对,赏赐下去的东西丰厚却不逾矩,既显恩宠,又不至令人觉得暴发户似的浅薄。
她甚至主动去探望了因李贵妃之事而称病不出的德妃,言语恭敬,礼数周全。
她的种种行事,自然一字不落地传入萧珩耳中。
御书房内,萧珩听着黑衣侍卫的低语,指尖在紫檀木书案上轻轻敲击。他面前摊开的奏折,正隐晦地提及南疆边境近来似有异动,但与宫内先前查出的线索一般,语焉不详,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悄然抹去痕迹。
“宁昭仪今日去了德妃处,送了些滋补药材,坐了一盏茶功夫便告退了。言语间对德妃甚是尊重,并未因圣宠而有丝毫怠慢。”
萧珩敲击桌面的手指顿住。他挥退侍卫,独自坐在偌大的殿内。窗外天色渐暗,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沈清漪的知情识趣,与他心意不谋而合的默契,确实带给他不少惊喜。她聪慧,美丽,且懂得分寸,如同一件称手的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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